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是贺承和黎平商量的,让她一直活着,就活在他们生活的京城里,这附近的几家店铺也是关照了的,给她一口吃食,饿不死,冻不死!」定远侯夫人说到这里,嘴角泛起一点笑意,她倒没想到,赵倪笙竟然就这般舍不得死了。

赵倪笙和夏太后一脉的仇恨,苏清蕙私心里觉得怕是比她认为的还要深一些,时至今日,她已经快忘记这个人了。

说是留给父王吃,骊儿的三颗糖葫芦便一直揣在怀里舍不得拿出来舔,可是贺承到了傍晚也没有回来,用了晚膳,苏清蕙无奈,只得先哄了骊儿睡。

骊儿握着那一串糖葫芦,有些不舍地道:「母妃,父王还吃不吃呀,要是留到明天,就有蚁虫了!」

苏清蕙笑道:「吃,一准吃,从骊儿小虎口中抢下来的,你父王稀罕着呢!」

骊儿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母妃说的在理!」

小脑袋瓜儿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苏清蕙让绿意带骊儿先回屋里,她自个干脆倚在榻上,随手拿了一本游记翻翻。

说的是蜀地一块儿的风俗人情,她上辈子在蜀地待过几年,看着有几分熟悉感,翻到扉页,见是一个叫「佑父」的写的,一时觉得有几分眼熟,心下一默想,大约是她想到仓佑了。

合上书,拿起剪刀将灯花剪了一点,屋里又亮了一两分,屋外的寒风,这时候听起来像是在嘶鸣。

苏清蕙坐在灯下,有些恍神,想到上一世她就在这样的冬日在庵里没的,这一世,曾经高高在上的赵倪笙,竟成了流落街头的疯婆子,人生的幻灭感袭上心头。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外头的冷风忽地冲了进来,苏清蕙不禁浑身一哆嗦。

黎贺承解下外头套着的大氅,直接扔在了地上,一把紧紧地抱住苏清蕙,「清蕙,蕙儿,蕙儿!」

男人饱含的声声呢喃,已是思念入髓后的释放,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怀里的人,也被自己被惊醒发现不过是一场梦一般。

此时此刻,这副尚沾着几分寒意的身躯,让苏清蕙心里顿时活泛起来,所有的幻灭感,虚妄感,烟消云散。

她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好好地和这个人在一块儿生儿育女,过庸常夫妻的生活吗!

骊儿十岁的冬天,安言师傅没有熬下去。

临终前,安言师傅拉着苏清蕙的手,气息微弱地叮咛道:「清蕙,骊儿不比旁的女孩子,她这一生,为师不希望她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女子,为师走后,你要,咳咳,接着督促她的学业!」

苏清蕙含泪点头,泪光中却见师傅手指颤抖地指了指她身上的荷包,轻声道:「给,给骊儿!」

苏清蕙一怔,看了眼伏在师傅床边淌眼泪的女儿,默默应下。

安言师傅一辈子的心愿,都落在了这个小小人儿的身上,便是当初她夫妻二人用生命护着的羊皮卷,也要留给她最珍爱的小弟子。

经过这几年安言师傅和苏清蕙的考察,玉山上藏着宝藏,这事,只有黎贺承和苏清蕙并安言师傅知晓,因了黎平和斐斐这几年的关系并不融洽,是连黎平也没告诉的。

眼下,师傅的意思,是要留给骊儿了,羊皮卷上破译出来的仅玉山一处,没有研究出来的字,也是一并留给骊儿了,也算师门传承。

安言师傅见清蕙应承了,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又看了眼站在床头的夏太医一眼,眼睛就此定住了。

众人也不敢打扰她,夏太医早已泪水糊了眼。

夏太后过世后,夏太医一直留在晋王府,苏清蕙远远看着,他和师傅像是有一段往事,但师傅一直不提,她也没问,常常见二人一起在院子里对着诗词,抑或给花翻土剪枝。

安言师傅又在众人脸上轻轻地掠过,嗫嚅道:「谁没有这,这,一天呢!帮我,看好,小,小骊……」

昔日带着无限疼宠的「儿」字,却是忽地没了音,昔日神采奕奕的眸子,忽然散了光。

小骊儿在耦园里哭了三天,到后来苏清蕙怕她人小伤了眼睛,才不准她落泪,却也在棺前陪满了七天。

安言师傅走的第二年的春天,宫里传下旨意,封安敏郡主为安敏公主,赐封地锦州和晋江二城。

骊儿自幼便从安言师傅那里接受了最高规格的贵女的教育,言辞举止是整个藜国女儿都望尘莫及的。

京城百姓都说,晋王府的女儿,怕是宫里头的那位小公主也是比不得的。三年前华妃又生育了一个小公主。

骊儿接受晋封的那一天,春光明媚,百花齐放,席皇后特地为她在宫中办了宫宴,京城里四品以上的大员家的夫人和小姐都收到了邀请,皆盛装打扮去赴皇后的宴。

骊儿长到十一岁,更加甜美可人,和她母妃一样有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格外传神,乌黑柔软的头发梳成垂挂髻,两鬓簪着紫色的牡丹珠花,一双莹润的耳骨朵上缀着小巧玲珑的玉葫芦,脖颈上是一枚羊脂白玉,整个人白嫩的像发光一般。

席皇后让身边的莲裳姑姑将骊儿喊到跟前,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从内殿里走出来一个托着托盘的宫女,托盘上只有一只黄梨木雕花盒子,看着精致华贵无比。

都知道这是要赏赐什么东西了,和昔日的楚家小姐,今日的恩国公夫人聊天的苏清蕙也不由的看了过来。

斐斐好像还是多年前的样子,岁月的刻痕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印记,北荻刚投降的那两年,皇上一直对斐斐示好,但是斐斐无动于衷,每逢初一十五也和皇上同寝,其余的时候,皇上却是半步不得进坤宁宫的。

三年前,皇上似乎也没有了耐心,不然,怕是华妃也没有机会又生下一女,便是这一女,也正是斐斐和皇上之间的最后一根稻草。

正如苏清蕙和贺承所料,人一旦登上了那个位子,总会变的,三年前的黎平,或者是更早,早在黎平登基的那一天,他就已经不是和他们一起共患难的黎平了。

或许也还念着曾经的情分,正如他对斐斐也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自己已经放弃了曾经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他的心里有了别的,比儿女情长更重要的东西,而斐斐,苏清蕙望向那个十多年前和她一起从江南来到京城的女子。

「嘶!」整个大殿里都是吸气声!

身边的恩国公夫人也惊讶的张大了嘴。

苏清蕙仔细一看,也震惊了!

一顶九龙九凤冠戴在了骊儿的小脑袋上,九颗东珠依次缀在龙与凤之间,四周遍布的蓝红绿宝石,还像多年前苏清蕙在斐斐大婚当日见的那般璀璨,像江南夜空的星星。

席皇后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一笑,漾起一对小酒窝,「这是昔年我和皇上大婚时,皇祖母送给我的!」

说到这里,斐斐眼神微暗,又提了精神接着道:「本宫这辈子怕是都不能生育,倒想做一回歹人,晋王府的安敏公主,以后也是本宫的女儿,本宫百年后的一切妆奁,都是安敏公主的!」

众人忽地都变了脸色,这,这皇后,怎么倒像是交代后事一般,苏清蕙也听着有些怪异,上前两步,缓缓笑道:「皇后娘娘这般爱惜骊儿,是骊儿的福气,可是,晋王府哪装得下娘娘您的小金库啊!您这不是埋汰臣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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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妻到白头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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