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的王小波

卑微的王小波

王小波已经死了五年了,这五年里,他在这样一个被一般人认为是冷漠的商业化社会里,渐渐通过媒体和愿意花钱买他作品的读者,以及读过他作品的那些最普通的知识分子们的口碑而成为一个文学大师。王小波将会和鲁迅一样地影响几代人,并且成为中国文化的经典。王小波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艺术高度,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存在究竟为中国的文学和中国的文化带来了什么?这不是我们这篇文章所要多说的事情,因为他的作品摆在那儿,里边什么都有了。朱伟曾回忆说:……在这个讨论会上,王小波渴求大家能对他的作品有一个评价,在会上王小波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好像也没有表达特别的文学主张。朱伟记的很清楚,他说王小波说:我希望从我的小说里不要读出什么意识形态的味道,性就是性,故事就是故事。这样的王小波使我想到了布鲁克纳。布鲁克纳也曾经参加一个“会”,那是他作品的首次排练,他在这个会上显得可怜卑微。布氏在会上有些不知所措,他面对指挥不好意思地搓着手,突然,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很少的一点钱,说:拿着,让大家喝点什么。他没有办法表达对这些正在演奏着自己作品的音乐家的感激,老大的岁数了,却像个傻瓜一样,在当时他的感觉里,所有这些人都是他的爷。指挥家以后回忆说:当时我的眼泪差点流了出来。今天看来,王小波那时真的错了,他不该去要求那些冷漠者的承认,他不该对他们微笑,他脸上的笑应该是他一生的耻辱,这种东西像污垢一样地让他的人生蒙羞,因为他当时已经是他王小波了,他的那些作品都已经存在,不必让他们去承认……可是,他做不到,我们谁也做不到,或者在某一个时期作不到。王小波必须面对他们露出那样的微笑,他必须“把姿态摆得很低”。人们在一百年之后,谈到王小波时千万不要忘了,他的确是有过那种姿态。一边是他的那些伟大的作品,一边是他在会上流露出的想被承认的渴望。王小波在散文里谈到大师时,语言中没有丝毫的不自然。他有着高傲的内心,又有着大师般卑微的情感。他在谈名人时态度松弛。精英知识分子们却从不会这样。谈到大师吗时,当然要有一副嘴脸;谈到另一类人时,那就应该是另一类的嘴脸。在这种变脸的过程中,他们丧失了平静与客观。精英们提到大师时,光是去讲所谓光华灿烂的一面:他们伟大的思想,他们的高贵。我注意到了精英们总是避开了一些可怜而卑微的东西。这算不算是一种态度?一种不良的传统?比如余华在《**》里说到肖思塔科维奇,他避开所有肖氏那些像小人一样的心理:他和哈恰图良对于当时那么重要的苏联国歌的态度以及他对普罗柯菲耶夫的不满等等,他统统都不说,他津津乐道的是肖氏的第七交响曲,他感兴趣的是托斯卡尼尼如何指挥这部作品去反对法西斯,而肖氏的作品最终成为了一种充满标志性的反法西斯的交响乐,他们似乎都爱讲作曲家的这样一些层面的东西。肖氏当然是反对法西斯的英雄,但是,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他作为一个像普通人一样的可怜人,既有自己的懦弱,更有心内情绪的勃发,他的第七是在对于现实的恐惧和不满的反叛中写出来的,但是特别值得一说的是,现实给他压力的,不仅仅是希特勒和斯大林,现实中可怕的地方,有时就来自于他的朋友,和他最亲密的人。所以,肖氏的第七交响曲怎么能说仅仅是反对法西斯呢?余华在这里,跟着那些精英们一道,重复了一遍老生常谈,他们缩小了肖氏作品更复杂的意义。名人们的弱点,他们特聪明地不去说,他们的创造性发挥得很好,他们很有道理,因为他们的美学态度就是如此。大人物永远干净。但是,细心的王小波却注意到了所有那些他们不去注意的东西,他对于《见证》这部书由衷的喜欢说明了他比这些所谓精英知识分子们丰富得多的美学观。王小波在相对说来落寞的情况下死去,死去之后被媒体和读者所认可,他本来在生前早就应该达到这样的高度,但由于评论家缺席,让他那时几乎被淹没。看来我们真是不应该随便否定这冷漠的商业社会,更不应该随便蔑视媒体的记者们。金钱有时真的比评论家们更有人性,更懂得文学的价值。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没有权力去批评王蒙刘心武(两人都曾在王小波死后为他写过文章),也没有权力去批评余华莫言刘震云等作家对于王小波的冷漠。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发表评论,而是创作。我只是想说雷达陈晓明汪晖,你们是职业看小说的人(当然你们也有更重要的理论问题需要研究)。你们是应该尽可能去发现好文章,并且在看了之后要发表看法的人。然而你们没有喜欢王小波,也没有不喜欢王小波,你们甚至于没有去注意过王小波,作为一个评论家而言,你们在干什么?是不是商业社会真的把你们压夸了?或者你们已经衰老了,丧失了敏感和热情?作为常人甚至于作为作家我们都可以原谅你们,但是作为一个文学评论家你们究竟干什么去了?你们失职!王小波已经死了五年,五年之中王小波被各处各样的声音包围着,他究竟是高山还是黄土坡,他是生的伟大死的光荣还是他就像一个臭虫一样死去无所谓……所有评论,在今天看来,都已经不重要了。死去的王小波活在青春和孩子们中间,他作品的发行量已经告诉我们了许多,他拥有广大读者,被读者包围着,特别是被青春激情仇恨爱恋所感动,并且与人类最本质情感相连的读者包围着。我知道,你们在心里已经为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其实大可不必,你们如果真的累了,就改行,做什么都行,只是不要再对人说:我是文学评论家。在结束这篇随笔时,我又一次想起了曾经怀念过王小波的朱伟,他说他很惋惜没有能够亲手发出王小波的某一篇小说。朱伟为什么会这样?是后悔?还是忏悔?或者仅仅是说说而已?  [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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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不准--九丹评论中国十大文化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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