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半个时辰前,娘屋里的人过来对她说,发着热就不要出门了,新安公主会体谅的,她便知道新安公主来者不善,听从了娘的安排,毕竟新安公主看不爽的是她,只要她装死不出来,找碴不成的新安公主应该很快就会走了。
没想到对方却在她家待了半个时辰。
所以娘的脸色如此难看,是因为新安公主说过些什麽吗?跟她被指婚有关?
正思索间,新安公主已经走到台阶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院子里的简珞瑶,似笑非笑,「表妹身体不适,气色瞧着倒不错,本宫猜,大抵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简珞瑶只当没瞧见她眼底的不怀好意,福了福身,「见过公主。」
新安公主扯了扯嘴角,正想说话,却见一旁候着的公公忍不住咳了咳,她不满被打断,皱眉看过去,「你是哪宫的奴才,竟如此不知礼数。」
「公主离京数年,怕是还不知道奴才,奴才是内务府派来的。」
新安公主脸色顿时就变了,「内务府?你是内务府的人,为何来此宣旨?!」
不只是新安公主,连老夫人和郑氏等人都一脸震惊。
仔细看老夫人的神色,还有些激动和难以置信,被刘嬷嬷扶着的手隐隐发抖。
内务府的太监都是有品级的,协管宫廷内务,颇为风光,更重要的是,内务府负责皇子公主的大婚。
若简珞瑶只是被指给普通皇室,用不着内务府派太监下来宣旨,可如今……
面对新安公主的质问,太监一丝不苟的回道:「自然是总管大人派奴才来的。」说罢,又看向简珞瑶,声音温和许多,「简姑娘可方便现在接旨?」
新安公主虽是天之骄女,却也不过是一位出嫁已久的公主,瞧着再过不了几日便要随驸马回江南去了。反倒是这位一声不吭的简姑娘,很快就要变成皇子妃,身分不比新安公主低不说,淑妃娘娘在宫里也很有影响力,混到他这个地步,已经知道怎麽取舍。
新安公主万万没想到,以她堂堂公主的身分,这死奴才竟然对简珞瑶比她更恭敬,当下气得发抖。
宫嬷嬷见她要发怒,忙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劝道:「公主,别耽误了宣旨。」
宫嬷嬷心里在叹气。这太监鲜明的态度,哪还有什麽不懂的,只怕公主这回是真的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让仇人一飞冲天了,只希望不要连累到公主。
老夫人又紧张又期待,说了句「快接旨」,便带头跪了下去,声音带着颤抖。
简珞瑶她们也不再耽搁,忙跪在地上。
太监打开圣旨,锦缎上华丽的色彩在阳光下越显得流光溢彩,但这会儿无一人注意。
简府跪了一地的人,俱是额头磕地、姿态恭敬,紧张而认真的听着太监略尖细的声音响起,生怕错漏一个字。
宣读完旨意,太监收起圣旨对简珞瑶道:「简姑娘,请领旨。」
简珞瑶平日再淡定,这时也忍不住心怦怦的跳。她要当国家领导人的儿媳妇了——正正经经的儿媳妇,简珞瑶被这个「惊喜」砸得头昏脑胀,机械般的磕头谢恩,然後起身。
太监伸手虚扶了一把,陪笑道:「姑娘当心些。」
简珞瑶收拾了心情,敛目笑了笑,「公公客气了。」
太监嘴上寒暄了两句,心里却在思量,瞧着未来三皇子妃的这份淡定,就已经够让人高看一眼了,更难得的是听闻喜讯还能保持接旨前的态度与自己寒暄,不容小觑,反倒是简府其他女眷的表现,更符合他想像中的样子。
不过太监又想到,这个简姑娘若不是有过人之处,又怎能让皇上看中选为儿媳,不由神色更加郑重,又恭恭敬敬的跟简珞瑶见了礼才告退,「咱家还要回宫覆命,先告辞了。」
老夫人终於回过神来,连忙吩咐管家,「快,送公公一程。」
向来从容的管家也有些恍惚的起身,愣声道:「是,公公这边请。」
简珞瑶见郑氏还跪在地上出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
郑氏用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难以置信的问:「瑶儿,我没听错吗,是三皇子的……正妃?」
「是的,娘,圣旨还在这儿呢。」简珞瑶刚想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郑氏,却被老夫人厉声喝住——
「住手!」
「祖母?」简珞瑶狐疑的道。
老夫人脸色缓了缓,才道:「刘嬷嬷,摆香案,将圣旨放到祠堂供起来。」
简珞瑶这才反应过来,圣旨这东西就像皇上的分身,不能有丝毫怠慢,不然就是不尊敬皇上,连忙摆好姿势,双手恭敬地捧着圣旨。
老夫人不再注意她,而是转身看向正厅门口。
新安公主还没有走,脸色比她们还难以置信,拉着宫嬷嬷再一次喃喃自语,「怎麽会是三哥的正妃,母后明明答应本宫了……」
她这会儿不仅仅是难以置信与愤怒,还有些恐慌,若简珞瑶能将她三哥笼络住,日後自己岂不是还要看若简珞瑶的脸色?
公主再尊贵,如何能跟皇子正妃相比。
宫嬷嬷拍着新安公主的肩,刚想说话,却见老夫人已经被刘嬷嬷扶着上了台阶。
老夫人客气地道:「老身倒真要谢公主用心了,若非公主相帮,简家如何也不能有此造化。」
新安公主险些被气得吐血,猛然抬头,双眼怒视老夫人,「你……」
宫嬷嬷提高声音打断她,「公主,您不是递了帖子入宫吗,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听见婆婆的话,郑氏也从惊喜难耐中醒过来,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她上前道:「母亲说得对,全仰仗公主的提携,瑶儿,还不快来谢谢公主,日後你们就是一家人了。」郑氏将新安公主方才奚落的话一一回敬了过去。
新安公主气得浑身发抖,狠狠地瞪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简珞瑶,「你敢?!」
简珞瑶只是笑了笑,「公主既然要入宫见皇后娘娘,那还是趁早得好,有些事不及时解释清楚,只怕日後就没机会了。」
新安公主一愣,脸色难看的看着她,「你什麽意思?」
宫嬷嬷怕她继续纠缠下去,也顾不上被简家人看笑话,连忙凑到她耳边提醒道:「公主,赶紧回宫向皇后娘娘告罪!」
新安公主小脸一白,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淑妃娘娘对三哥的正妃极为看重,如今却被皇上指了个六品国子监司业的女儿过去,简珞瑶原本连选秀的资格都没有,谁不知道是母后破格准许的,淑妃娘娘自然要把怒气对准母后,可这却是自己几番提议後母后才同意的,现下这境况,还不知母后会如何看自己……
且不提新安公主是如何慌不择路的入宫请罪,昭阳宫的确是一片愁云惨雾,向来温和大度的淑妃娘娘,气得在寝宫里砸东西,时不时一阵劈里啪啦的响声传出来。
整个昭阳宫伺候的奴才皆一脸肃容,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当成了出气筒。
「娘娘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王姑姑脸色焦急的劝着。
淑妃拂袖,脸色并未见好,怒气冲冲的问:「瑧儿呢?这麽大的事他一点都不上心,人给本宫跑哪去了?!」
「娘娘……」王姑姑正思索着要如何劝解。
门外有宫女细声道:「娘娘,三皇子来向您请安了。」
「终於来了。」淑妃娘娘冷声说完,便越过了王姑姑,迳自出了寝宫。
王姑姑没有立即跟上去,而是吩咐宫女道:「快把东西收拾乾净,碎片先别往外扔,不能让人知道娘娘今儿发了火,你们可清楚?」敲打了宫女,王姑姑这才赶忙追随淑妃而去。
淑妃已经在正殿坐下,端了杯茶,脸色冷淡的瞪了眼自己跟前的萧长风,「不让你娶秀媛,你现在满意了?」
「母妃息怒,不值当为这气坏了身体。」
「你的终身大事,怎麽不值当了。」淑妃瞪了他一眼,不过情绪倒是缓和了些,恢复冷静後,眼神一沉,「本宫记得那简珞瑶就是皇后破格准许参选的,还有新安,她们胡闹,偏要让我儿承担这责任,本宫——」
「母妃言重了,母后和新安只怕是被人利用了。」
淑妃冷笑,「放心,长春宫那贱人,本宫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的!」
「母妃知道是那边做的就好。」
「本宫岂会不知,能让皇上如此昏头,下这样的旨意的,除了那贱人还能有谁!」
「既然如此,母妃也应该知道不能怪母后。」萧长风扯了下嘴角,「给我选了个毫无助力的岳家,又让母妃跟母后对上,一箭双鵰,最後可不就渔翁得利了。」
淑妃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却还有些狐疑的看着他,「为何你一点都不气愤,这门婚事正合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