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郑氏愣了愣,「母亲为何忽然想到这个?管家一事以前就让瑶儿练过手,没有问——」
老夫人打断她的话,只说了一句,「四丫头日後可是要管偌大王府的。」
郑氏脸色肃然,正色道:「儿媳知道了。」
「也别拘着她了,四丫头每日忙完了家务,就叫她来松荣堂招呼客人。」
简珞瑶在旁边听了想叹气,自由生活离她而去了,她可以预见未来累得团团转的情形。
不过她也知道老夫人是想磨砺她,只得乖乖应了,然後赶紧为自己争取最後的福利,「祖母,既然是从明儿开始,孙女儿可以现在回院子了吗?」
「你那个小小的院子真不知道有什麽吸引你的。」老夫人笑骂她一声,倒也应了。
只是简珞瑶还没来得及出门,刘嬷嬷便匆匆进来回禀,「老夫人,新安公主又来了!」
【第二十三章不罩公主护准娇妻】
新安公主又来了,刘嬷嬷这个又字用得很玩味。
简珞瑶原本都站起身,索性又坐了回去。毫无疑问,新安公主上门绝对是找她的。
这回新安公主过来,仍是一身锦绣华服、容光艳丽,令人不敢直视,身着镂金百蝶穿花大红窄裙,头戴八翅金凤钗,远远走过来,头顶的金翅跟着微微晃动,端的是气势非凡。
简珞瑶只瞧一眼便收回视线,不再多想,和老夫人、郑氏她们一起跪下请安,没听到叫起的声音,她也不担心,垂着头静静等待。
厅内一片静默,老夫人和郑氏虽也心头忐忑,却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简珞瑶感觉到一片阴影罩在头顶,心知新安公主定站在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肯定不友善,不过她一点也不在意,只等着对方出招。
却不想新安公主还没作声,她旁边的宫嬷嬷倒是顾不上逾越,忙替主子招呼简府的女眷起身,又看似搀扶实则顺势凑到新安公主耳边,不着痕迹的提醒道:「公主,咱们今儿可是来致歉的,您可千万别搞砸了。」
新安公主一踏进简家就觉得气血翻涌,瞧见简珞瑶的脸更是怒气横生,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撕碎了,冷不丁听宫嬷嬷提到那两个刺耳的字眼,眼底顿时折射出怨毒的光芒,狠狠地瞪着宫嬷嬷。
宫嬷嬷知道她眼底的怨毒不是冲着自己而来,抚着她的手安慰道:「公主也别生气,忍一时之怨,这笔帐咱们日後再慢慢算回来。」
以後能不能算得了帐暂且不提,当务之急是将主子劝回来。
如果可以,宫嬷嬷也不想见到这一幕,主子出身尊贵,因为皇后的照拂,在宫里素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元贵妃的七公主没出生之前,主子是公主里头最风光的一个,这才养出一身骄傲、目中无人,偏偏及笄後在简珞瑶这里处处碰壁。
可如今也是没法子,谁叫这简珞瑶有造化,被指婚给了三皇子,连皇后娘娘都不敢触淑妃和三皇子的霉头,主子犯了大错,若是不好好补救,被淑妃报复可如何是好?
其後果恐怕就不是无事不得入京而已。
对於新安公主脸上不加掩饰的怒意和宫嬷嬷眼底的复杂,简家人都当没看到。今非昔比,一个无权无势、空有身分的公主,除了语言上的刁难贬低,再对她们产生不了实质的伤害。
郑氏打起精神来,一丝不苟的招呼道:「公主驾临寒舍,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刘嬷嬷,让人上茶——」
话还没说完,就被瞥见新安公主脸色不耐烦的宫嬷嬷笑着打断了,「公主还有事,今日登府是想对简姑娘说几句话罢了,夫人不必张罗。」
简珞瑶亲自扶了老夫人在椅子里坐下,这才转身看向新安公主,「公主不坐下来歇会儿?何事这麽急着要您亲自去办?」
新安公主像被踩到了痛脚一般,冷冽的瞪着她,「你是什麽东西,也敢嘲笑本宫?」
宫嬷嬷紧张的拉了下新安公主的袖子,「公主?」又忙张嘴跟简珞瑶解释道:「简姑娘别介意,公主今儿心情不好,这才口不择言,并不是针对你。公主,您说是不是?」
新安公主话一出口,老夫人和郑氏都收起了笑容。他们家确实低微,可也容不得这般被人轻贱。
听了宫嬷嬷的解释,老夫人她们也没开口接话,只一起盯着新安公主。
新安公主先前脱口而出後,是有一丝後悔的,可是这会儿见简家人谁都不说话,一副看她好戏的模样,再如何後悔,也忍不了这般羞辱,不由对简珞瑶冷笑道:「别以为嫁入了皇家你就能看本宫笑话了,麻雀就是麻雀,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淑妃眼高於顶,你这样的儿媳妇只会是她的耻辱,本宫倒要瞧瞧你如何在三哥的後院立足!」
「这就不劳公主关心了,真要说起来,这事公主也出了很大的力,不知道淑妃娘娘有没有感谢你?」
新安公主闻言脸色一变,指着简珞瑶大怒道:「你这个贱——」
宫嬷嬷顾不上逾矩,忙捂了新安公主的嘴不让她说出口,心里委实後悔,自己真是弄巧成拙,万万不该劝公主去跟三皇子道歉,不然直接离了京,哪还有这麽多事,也不知道这一遭被三皇子知道後,会不会又记公主一笔。
现在宫嬷嬷也不奢望自家公主能老实跟简珞瑶道歉了,只要不把仇越结越深,她就心满意足了,因此放开新安公主後,她立马道:「明日公主就要与驸马回杭州了,看在一家人的分上,公主这才来向夫人和简小姐道别,日後还不知何时才能相聚,望尔等一切安好!」
说完这话,也不顾简家人的反应,让丫鬟将准备好的礼物留下,一行人便匆匆离去。
简家众人被宫嬷嬷的话惊呆了,一时间面面相觑。
将人送走後,郑氏才将信将疑的道:「新安公主要回杭州?这才回京多久就要回去了,二姊上回写信来也没提到这事啊。」
老夫人想的更深远一些,她沉吟道:「新安公主对咱们仇怨颇深,就算四丫头如今被指给了三皇子,言语间也不见丝毫尊重,此番上门恐非自愿。」
郑氏一愣,「她是堂堂公主,若不是自愿来,还有谁逼得了她不成?」
金氏心大,偏心思又浅,闻言想也不想的道:「那肯定是三皇子在给咱们瑶儿找场子呢。」她方才缩在老夫人和郑氏身後,也曾竖起耳朵来听过,好歹记得新安公主说淑妃娘娘看不上自家的门第。
听到这话,连简珞瑶都忍不住错愕的看了金氏一眼,心想她三婶还真敢说。
新安公主都骄傲成这样,堂堂皇子,还是成年皇子中出身最高的皇子,只怕内心的骄傲不会比新安公主少。正如新安公主所说,淑妃把这门婚事当耻辱,三皇子又怎会瞧得上?
老夫人和郑氏也都如简珞瑶所想,一时只顾上担心,沉默下来。
金氏还以为自己说得很正确,且不放过任何一个吹捧未来皇子妃的机会,笑咪咪的道:「毕竟日後是要成为夫妻的呢,这三皇子虽没露面,想来也是碍於礼数,毕竟皇上只是指了婚,还没定婚期,但我们瑶儿这般出挑,三皇子想必也是惦记在心里的。」
且不提简家如何揣测新安公主的来意,新安公主上了马车,终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一把甩开宫嬷嬷的手,怒道:「你非要本宫去向三哥低头认错,结果让本宫白白送上门被人羞辱,你居心何在!」
宫嬷嬷跪在马车上,也不辩解,道:「是老奴连累了公主。」
新安公主却像泄了气的皮球,满身怒气忽然就没了,只剩下无力。她叹气道:「算了,你起来吧。」
她知道这事怪不到宫嬷嬷身上去,她虽然做错了,却也是被人算计,三哥不会不知道,她去找三哥道歉,也没奢望能被原谅,但不管如何,样子总要做出来。
只是谁能料想到,众人皆以为对婚事最不满的三哥,提到简家竟然全无不屑和怒意,甚至听闻她的来意,还轻描淡写地叫她去向该道歉的人道歉。
她三哥嘴里该道歉的人,除了简珞瑶还能有谁。
宫嬷嬷见新安公主满脸倦意,不由绕到她身後帮她按肩,一面低声劝道:「三皇子要公主做的,公主已经做了,明日离开京城,这些事就跟咱们再无牵扯了。」
新安公主却咬牙道:「本宫不服!一个六品官之女,占了三哥正妃的位置,三哥非但不怪她,还隐隐维护她,却将责任都推到本宫身上!」
「公主又钻牛角尖了是不?」宫嬷嬷好声劝道:「三皇子即便心里不喜简家,可毕竟是皇上指的婚,太后娘娘喜欢简姑娘的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看在皇上和太后的面上,三皇子也不能表现出对简姑娘的不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