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山虎拦路抢劫 情意剑仗义疏财
第一卷:我只愿与他相伴天涯,哪个管他何处为家!
午时刚过,江宁至信州官道上由北向南驶来两辆马车。
两车上皆插两面旗子,大的一面红绸底上金丝线勾了个方方正正的‘镖’字,-镖-字上方绣-顺通-两个小字。小的一面红底黑字,单绣一个圆圆润润的-周-字。每辆马车各坐四人,一人驾车,一人偏坐,两人后排押车,中间摆放着大小不一的镖箱。
骈马不疾不徐,平稳前行。
前头马车上偏坐的男子约摸30岁上下,束发深衣,背一长条包袱,怀抱一柄长剑。他斜靠着镖箱,眼睛眯着四处观望。
驾车的是个小厮,十六七岁年纪,一身皂色襦裤,也靠着镖箱,一只手里攥着套绳,一只手拿着饼正往嘴里塞。边吃边跟旁边人说:“公子只管歇息,这条路我跟着爹爹走了三年,并无凶险,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到家。”
“切莫大意,这些日子朝廷动荡,连带着江湖上也不太平了。”
小厮不以为意,说道:“公子这几年外出游历,不知道咱镖行的威风。信州到东京甭管大路小路哪个不卖面子,尤其是公子您这几年在外面闯出偌大的名头,咱镖行更是一路顺通,无往不利。”
“这些话咱爷们说笑可以,切莫在外人面前说起。咱们这行生意讲的是三分保平安,带三分笑,让三分礼,饮三分酒,和气生财。懂吗?”公子笑道。
“这是自然。”
那小厮跟公子又聊了一会,心里对自家公子一直憋着好奇,便顺着嘴问道:“公子,我听说您几年前跟天下第一的长生剑江真卿比武,比了三十招不分胜负,可是真的?”
“哈哈,江湖传闻罢了,我跟江大侠试剑是真,比武是假。三十招不分胜负是假,我三十招之后弃剑认输才是真。”公子笑道。
“那也很厉害了,江真卿那可是剑仙一样的人物。公子能跟他比试三十招,剑术恐怕也是剑仙一流了吧,有空一定得教教我。”
“剑仙我可当不起,不过剑法你若想学,随时来找我。周家剑法没有不准外传的说法。”
“太好了,回去我就给您磕头拜师,让我爹备上...”小厮一句话没说完,忽然看到自家公子使了个眼色,一愣之下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公子喊到:“何方高人在此,鄙号以押镖运货为生,路经此地还望各位高抬贵手、行个方便。若有叨扰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小厮顺着公子视线望去,只见前方山坡处几十棵大树后面各走出一人,头戴斗笠,面蒙黑巾。小厮慌忙止住了镖车,心道:“还真遇到了劫匪,难道这些人没听过咱们的名头?”
这边停住马车,八人各自站一方位,将镖车护住。对面劫匪也自山坡上下来,为首一人手持双刀,行至镖车三四丈处站定。那为首劫匪对着众镖师抱拳一礼道:“各位请了,我等兄弟另有要事,不欲在此滋事,奈何去处颇远,我等差了点盘缠。也请当家的给个方便,予些盘缠。”
这边八人自然以那公子为主,只见他双手握剑也是抱拳一礼,笑道:“好说,正要敬上银两,请各位壮士吃酒!”随即解下腰间钱囊掷了过去。
那匪首抄过钱囊打开一瞄,旋即又掷了回来。
公子接过钱嚢,脸色随之一变,忍着脾气笑道:“各位壮士,鄙号走镖为生,赚的是舍命劳力的钱,些许银两虽不值一提,却是我等全力方能及的了,还望各位通融通融,莫要为难我等苦力人。”
为首劫匪晃了下手中双刀说道:“当家的莫要以为十两银子就想打发我几十兄弟。废话我亦不欲多说,我等此来只为财,不为命。车上箱子尽数打开,若有黄白之物尽归我等,其余物件,我等一概不取。当家的开箱吧!”
那公子听罢知道此事无法善了,无奈说道:“话已至此,咱们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在下顺通镖行周青,未请教阁下大名?”
那为匪首听完公子报出自家名号,竟自一愣,惊讶道:“你就是周青周慎之?”
“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正是周青,草字慎之。”周青朗声说道。
“好好好,江湖上大小双周好大的名号,不曾想今日竟有幸遇到小周大侠。在下正想领教小周大侠的情意剑,至于在下的名字嘛,嘿嘿,赢了我再说。”说吧即提刀前冲。
其余劫匪也各舞兵器向前冲去,这边八人也各自抽出兵器。
只见那匪首冲至周青面前,右手刀由左向右斜向上撩,左手刀竟由右向左横斩周青腹部,周青右手持剑先荡掉对方右手刀攻势,随即后退半步躲掉左手刀。
那匪首一击未中却也在意料之中,右手刀被周青长剑一荡手腕竟有些发麻,左手使了个虚招改斩为截直取周青右手腕,右手却蓄势待发。
周青自然看穿对方意图,眼看着其余劫匪已然冲进人群,对方人多,虽然自己不怕,却难保其他镖师无有损伤,故也不愿与这匪首纠缠。旋即收剑待发,顺便躲去了对方左手刀。待到对方左手刀使老,右手刀将发未发之际,长剑前送,直刺对方右手手腕。
那匪首看周青竟未格挡自己左手刀,而直刺自己右手。心中一动,想要右手挥刀挡掉对方对方长剑,左手刀即可直取对方右膀。右手刚想挥刀,不料手腕处竟传来刺骨疼痛,心下大骇,左手刀已然来不及回救。
对方长剑尚未及身竟然刺穿自己手腕,这难道是剑气?慌乱中,又看到左手腕也被刺中。两把长刀也无力再握,竟自掉落。刚想后退,对方长剑已然架在自己肩膀上,这几下对方剑招飘逸不定,自己竟毫无还手之力。心中一叹,索性闭目等死。
“快让他们住手,我等押镖运货以和为贵,在下亦不愿多伤性命。”
正自闭目等死的匪首,闻言如聆仙音,忙叫道:“都住手。”
绿林多是结义兄弟,相互间感情颇深,眼见老大被擒,只能各自收手,退出几步与镖师们拉开距离。
周青见众劫匪已然停手,自己这方也无人受伤,便抽回长剑还于鞘中。劫匪中走来一人,扶着匪首坐下,随后脱下自己长袍,将两袖切下包裹住匪首两手伤处。
周青见一切停当,问那匪首道:“现在能否告知阁下大名?”
那匪首见周青仍一脸和气,不由的心下惭愧,不敢再做隐瞒,扯掉面巾说道:“大名愧不敢当,贱名林通。”
“哦?可是刑州向阳山林通林大寨主?”周青惊讶道。
“正是区区在下。”
“林大寨主不在刑州待着,怎么跑到江南东路来了?”周青疑问道。
“周大侠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那北胡往年只在北方边境侵扰,不知何故今年竟一路进犯到刑州,其中有一伙胡人打听到向阳山易守难攻,竟率军围困,后欲与我合作,由他们驻扎向阳山,让我等为其卖命。林某虽是山匪,劫富济贫做得,汉奸却是万万做不得。我等被胡人围的没法,寨中能吃的吃完,只能突围。我寨中兄弟八百一十三人,突围出来的只有三十七人。”林通说完又长长叹了口气。
“林大寨主高义,宁死不屈,请受在下一拜。”周青早就听过向阳山林通的大名,江湖风评甚高,说他善使双刀,为人仗义。再听他说出事情缘由,当即深深向前作揖。
“周大侠谬赞了!我等来此意欲投我结义兄长,他在此处茶山打下一片基业。只是突围之时所带钱物甚少,一路吃食如今已然所剩无多。如此落魄前去投靠,怕落了脸面。所以才寻得此处,做些无本买卖,寻些好物件再去投兄长。”林通接前言续道。
“那茶山在北边,你等已然绕过了。”
“正是如此,我等来此已有半月,早已打听好路线,因怕人小觑,遂绕过茶山。”
“你那兄长可是梁兴龙?”周青问道。
“正是。”
“我与梁兴龙梁寨主亦多有交道,梁寨主为人豪爽,相信不会因此小觑于你。”
“我兴龙大哥自不会小瞧我等,只怕其他人会说三道四。”
“林寨主莫要杞人忧天,阁下此等节义岂会有人轻视,自去无妨。若果真受气,便来寻我,顺通镖行自会虚席以待。”
林通听周青说完,忙站起来冲周青作揖道:“江湖盛传大小双周慷慨好义,今日得见小周大侠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只是无缘得见令尊,待我安顿好众兄弟,一定前去拜见。”
“既如此,我在信州扫榻以待。”周青拱手道。
“我等这就启程前去茶山,周大侠,咱们就此别过。”林通也抱拳道。
“且慢,我有些东西要送与林寨主。”说罢周青径直走向镖车,打开镖车坐垫下的暗箱,从中拿出一个包裹。
周青将包裹递与林通,说道:“此番我等随身带着只有这五十两黄金,也是恰好分行年末归纳。不然今日真是没有财物送与林寨主了,哈哈。”
“这怎么使得?”林通慌忙又要递回。
“怎么使不得?林寨主莫要推推搡搡,让人笑话。”
“好!大恩不言谢,周大侠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说罢,林通一挥手带领众兄弟奔茶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