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秦妈妈道,「怎会没有,你胆子也太大了,老爷气得不行,幸好太太还是信你的,倒是也没有事。只你回去想好怎么同老爷讲,一个说不好,老爷只怕不再让你管着家里的事了,那些铺子叫了关门也说不定的。」
唐士宁只知道花钱,哪儿晓得挣钱的困难?唐枚暗地自是骂了几句,嘴里道,「谢谢妈妈提醒。」
月亮已经升了上来,从车帘里透入光线,马车往前走着,街道此刻安静无比,只听马蹄声特别的清脆,「踏踏踏」的敲响着青石铺就的路。
回到府里,唐枚同张氏说了几句,便去了内书房。
唐士宁正在看书,见到她来了,头一个就把手里的书往她面前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厚重的书落在脚下,激起淡淡的烟尘。
唐枚弯下腰捡起书,笑着道,「父亲不知为何要生那么大的气?」
「你自己不知道?」唐士宁骂道,「前段时间说杨家卖假货,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你的茶行也卖假货了,你说呢,咱们唐家还要脸不要?你倒是好啊,只管着自己挣那几个银子,倒是名声都不要了,咱们唐家就缺那几个钱?今儿那杨宝忠当着旁人的面说起来,可不是打我的脸!」
那杨家的人果真会找时机报复,唐枚把书放在桌上,冷笑道,「杨宝忠不过是爹手下的一条狗,他敢咬人,爹回头打他一顿不就是了?何必要动气?再说,我那茶行的事能同杨家的丑事比么?爹您清楚没有,那不好的茶叶全是丁管事私自弄进来的,哪儿同我相关?我若是把店门一关,可不是坐实了这个罪?爹您想想,这个暗亏,咱们唐家能吃么?咽下去可不是白便宜了人?」
唐士宁哼了一声,「果真是丁管事弄的,与你无关?」
「自然是的,他跟杨宝忠一样,不过是咱们手下的狗罢了,成天就想着咬主人一口,爹您说,难道就这么放过了不成?」
「那自是不能放的!」唐士宁听了甚合心意,问道,「你倒是要如何处置?」
「明儿上衙门,凭爹如今的地位,知府大人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做么?丁管事要不抓到也罢了,抓到了要他的好看!」唐枚眼睛一眯。
「哼,你早些抓了不就是了,要闹那么大?」唐士宁瞪她一眼。
唐枚笑道,「父亲您有所不知,只是抓了未必有用,如今把钱退了,才能保全以往的好名声,顺便再拿些银子出来做善事,那些人更是喜闻乐见,还怕日后没有生意么?表面装着善意的人可多着呢,花些钱算个什么?」
唐士宁看了她一会儿,倒不知道她肚子里那么多花样,但也没有好口气,「你既那么聪明,当初怎的要搞个和离出来?如今成了这样,再找个什么样的好呢?」
他会真的关心她的婚姻么?唐枚绝对不这样认为,只低头不接话。
唐士宁觉得没意思了,道,「反正也这样了,你自己看着办,衙门那里,我自会叫着照应一二的。」
唐枚忙谢了一声,告退走了。
随后又去了张氏那里。
张氏急着道,「可被你爹骂了?」
「骂是骂了一两句,不过我也说服父亲了,他倒是没有再说别的。」唐枚握住张氏的手,安慰道,「娘你放心,明儿这事儿准能解决,我说了,要娘信我,我也不会叫娘失望的。」
「可到底抛头露面,处理这些事情,你女儿家如何是好?」
唐枚笑了笑,眼睛一眨道,「娘忘了?我如今还要什么多好的名声呢?只要不是很差就是了。」
「这话怎么说?」张氏奇道。
「娘您忘了到底是为何叫我去庆阳县的么?您怕那许世子娶了我,如今茶行出了事,我这样可不是最好?他们家再要娶,可真的是有些荒谬了!」唐枚道,「反正我也不是什么黄花闺女,娘您放宽心,我一个妇人,要多么条件好的人家呢?只不过愿找个疼我的,能理解我的,家世背景我也不在意,这些也就够了。」
张氏听了心里难过,「你这是何必呢,你到底也是唐家的女儿,你爹是个二品官!再怎么样,也不好那么委屈你的,你不要妄自菲薄,若是那些比你低的,娘也不准你嫁过去,可听到了?」
唐枚一头扎进张氏怀里,撒娇道,「好,好,全听娘的,那女儿还是要个要貌有貌,要才有才的好夫婿,行不行?别的歪瓜裂枣,娘不许弄了来,可说好了。」
张氏抚摸着她的头发,也乐得笑起来。
却说丁管事住在一个朋友家里,本是要趁着唐枚被夺了权,他挺身而出,以功补过,来力挽狂澜的,结果没想到张氏并没有差人来叫他,可见那计划是失败了。
不过,也仍有第二步,只可惜还没等他去实施,他那朋友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脸上表情像是大难临头一般。
「倒是有什么事?」丁管事奇怪的问。
那人也不说话,翻箱倒柜,拿了个包袱出来,一股脑得把衣物等东西往里面塞。
「到底怎么了?」丁管事惊呆了。
「你快离开这里!」那人急忙忙道,又哦了一声,「你还不知道罢?你的名字都被写在茶行的通告里了,说那些不好的茶叶都是你这个罪魁祸首买进又卖出的,今儿你们那掌柜小姐都亲自去茶行把这事告之天下了,状纸都已经递去了衙门。你还能不跑么?等着去衙门打板子不成?」
丁管事目瞪口呆,「什么,你说什么?她竟然敢这么做!」
「嘿,她还叫人把银子都退给那些买了茶叶的人家,谁能来怨她?又不是有毒的,吃了也不少什么,还算是中等茶叶呢,再有,她父亲可是二品大员,她这样的小姐肯做到这种地步,个个都在称好,你如今就是那只过街老鼠!我也只能帮你这些,你赶紧的趁着天黑找个地方避起来,等天一亮就出城罢!」
「不可能,怎么可能!」丁管事喃喃自语,「她不可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的……」
「什么不可能呢,那茶行门口现在还有人围着呢,刚才还有去讨要钱,好像说了等明儿去衙门。」那人把包袱往他手里一放,推着他走,「你快些,不然找到你,可是了不得的事!」
丁管事气得头都发晕起来,把包袱猛的掼在地上,吼道,「我干什么怕她?她说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么?她有什么人证?我就同她去衙门对质去!」
「哎哟,你是疯了不成?」那人恨不得打他一拳,把他打醒了,「我是不知道你怎么出了这种事,那小姐是那么好算计的么?你倒是说说,你后面都有些什么人呢?能比得过她那个父亲?去到衙门,你当会给你好好说话?板子一落下来,你也只有吐血的份了!咱们这京城惯来是什么人的地盘,你莫非不曾看明白么!」
丁管事只觉耳边一阵轰鸣,胸口像火烧一样,他实在没想到唐枚的动作那么快,竟被她想出这样一条毒计!
真是狠啊,又快又狠,在完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把什么都推到他的身上,却又叫他无法反驳!
他仰天一声长叹,白白做了这两年,却没有看明白她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