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那么,眼前的羲王爷为何会……」

「十多年前,世子爷留下了一封信,不告而别,羲王府翻遍了整个皇京,就是找不着人。太王妃日日以泪洗面,老王爷本就不喜世子,对他的离开没太大反应。」

乌嬷嬷顿了顿,又道:「后来,听说有人曾在乌禾县见过世子,太王妃便派亲信前去探查,几个月后,世子回来了,回来后却大病了一场,几乎要丢了性命。」

俞念洁心中一紧。「他生了什么病?」

乌嬷嬷摇首,「不知名的病,就连从宫里请来的御医也束手无策。病了数月之后,有一日世子忽然恢复清醒,却像变了个人似的,称呼自己是湛子宸,说他终于把身躯抢了回来,把附在身上的那抹阴魂赶跑。」

乌嬷嬷顿了下,望着一脸不敢置信的俞念洁,道:「后边的事情,就如同你看见的那般,太王妃恨透了这个儿子,老王爷却是觉得这个儿子失而复得,甚感欣慰。」

俞念洁苦笑道:「老王爷走后,只怕羲王在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太王妃总觉着是子宸少爷害死了世子,老王爷辞世之后,太王妃更是大受打击,越发无法接受子宸少爷,因此总是冷眼相对,恶言相向,我们这些下人也只能劝着,却不能解开太王妃的心结。」

「可太王妃这么做,对羲王并不公平……倘若借体附生这事是真的,羲王何尝不是被迫死了那么多年。」

俞念洁心底一片混乱,一时分不清她究竟是该怜悯湛子宸,抑或是同情湛语辰。

乌嬷嬷端紧手里的水盆,转开身之际,又对她说道:「我知道,我不该同你说这么多,可我看得出来,你对羲王……不对,应当说,你对世子是一片真心,如今世子不在,只剩子宸少爷一个人,可谁也猜不着,兴许哪天世子的魂魄又回来,附体在子宸少爷身上。」

「嬷嬷有没有想过,也许……也许根本没有所谓的魂魄附体,也许从头到尾,活下来的就是湛语辰。」

乌嬷嬷的背影一顿,只回首看了她一眼,而后皱起眉心,似是不赞同她这番言论,却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去。

风起,竹林飒飒作响,枯叶纷纷,落在那一汪平静的池水上,荡起了阵阵涟漪。

俞念洁走近荷花池,美眸低垂,探出手,触碰那一圈圈的涟漪,心下己然有了决定。

【第八章】

又是那个梦。

原先只是一片模糊景色,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梦中传来窸窣人声。

后来,随着梦见的次数增多,那梦境越发的清晰。

他看见一个男孩换上了白衫,而后来到荷花池,与另一名模样相仿的白衫男孩碰面。

「说好了,只有这一日我们彼此交换,好让你去见娘亲。」白衫男孩说道。

「放心,我说话算话。」另一名白衫男孩不耐烦地回道。

而后,梦境如烟,一转再转。

如同浓雾被风吹散,待湛子宸再看清梦中之景时,却见两名白衫男孩立于荷花池前,两张脸孔相对,一者温和,一者暴躁。

雾再起,模糊了梦境……

湛子宸拼命睁眼,极力想看清两名白衫男孩,却赫然撞见那两道白色身影落入荷花池,在池中扭打起来,谁也不让谁。

「少了你,我便能光明正大的活着!」

「少了你,我再也不必活得这般内疚!」

朦胧梦境中,依稀传出两名白衫男孩的怒斥声。

湛子宸身在雾中,胸中一震,挥动双手欲拨开这团雾气,岂料,雾气不减反增。「不!不可以!」

他得救活「他」!不能再让「他」死去!

他受够了一副躯体必须盛装着两抹魂魄!他是他,「他」是「他」,从今往后,再也不必混淆,更不必遭受「他」的诅咒与控制!

「放开他!放开他!别动他!」

湛子宸对着面前那团雾气撕吼咆哮,然而,任由他如何卖力挥舞双手,甚至是迈动双脚,就是无法前进一步。

他犹如误入陷阱的野兽,只能在原地打转儿,受困于此。

须臾,雾气尽散,眼前之景豁然开朗。

他震楞,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看清前方那座荷花池,赫见一名白衫男孩面朝下,浮在池水上方。

另一名白衫男孩,仿佛傻了一般,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手,随后张嘴发出尖叫,然后把自己也沉入水里——

「不——」

凌厉的低狺划破空气,震醒了睡着的俞念洁。

她从太师椅里猛然惊起,直奔床榻,小手按住了折腰坐起的湛子宸。

「王爷。」她出声安抚道:「您这是作噩梦了,莫怕,我在这儿。」

湛子宸长发散下,仅着锦织中衣,略显苍白的俊容满是惊骇。

他睁大眼,缓缓看清了身下景色,而后才看清了面前的女子,想起方才梦境,胸中不由得一紧,伸手便将她抱了满怀。

「念洁……还好,你还在。」他犹然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沙哑的声嗓,竟有些难辨,甚至,语气亦不太寻常。

「我梦见了……」他靠在她肩上,黑眸炯炯,却好似隔着一层雾纱,看见另一个世界的景物,喃喃呓语。

「王爷梦见了什么?」小手滑至宽拔的后背,轻轻拍着,她温声询问。

「念洁,我不该来这里的……我不该遇见你,更不该留在这里。」

闻言,俞念洁楞住,连忙挣开男人的怀抱,捧住异常冰凉的俊颜。

「白辰,是你吗?」美眸紧瞅,她屏住呼息,生怕一眨眼,那人便又消逝。

饱受折磨的俊颜,布满悲愁,他凝视着她,眼中尽显思念之情。

「因为我的一己之私,才会让子宸去见你,我知道,有子宸陪着你,总好过让你一个人孤伶伶的等着我回去。」

她泪盈于睫,哽咽道:「白辰,你告诉我,你当真是鬼吗?」

他笑了笑,黑眸蒙上一层雾霾,眉间浮现一抹迷惘。

「我连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湛语辰,还是湛子宸?那一日在荷花池,死去的那一个,究竟是谁?」

听着他话里浓浓的悲哀,她心口一酸,不舍地搂住他。

「不管死去的是谁,你都活下来了,我只认你一个。」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了,你要怎么认我?」

「我认得你身上的疤,认得你肩上的那颗红痣,这些我都认得。」她哽咽失声,小手抚上他的后颈,按住那道疤。

「念洁,你说,我真是纠缠着子宸的阴魂吗?我真的已经……死了吗?」

「你没死,你还好好地活着,你只是……你只是偶尔会记不得自己。」

听见她极力安抚自己,男人笑了,闭起眼,泪水悄然滑下。

「我好累,真的好累。」他气若游丝的轻叹,「念洁,我总想着要来见见你,可他不允我出来,他怕我抢了这具身躯,怕我抢走了你。」

她忍下哭泣,强装镇定地道:「不要怕,不管你在不在,我都在这里,我都会照顾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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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问归期未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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