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峰回路转的采选】
秦殊能够进宫,实在是个意外。
两个月前,皇帝下诏禁天下之嫁娶,凡十三岁到二十岁的适龄女子,都要由朝廷派遣的专人相看,姿色秀丽、容貌端庄者则入宫参加采选,从中择优,以充後宫。
听到这个消息,不过短短三日的时间,长姊秦湘就草草把婚事给办了,对方是吴家的公子,甚有文采,都说只要用功,往後怎麽也能中个进士。
秦殊也曾远远地见过吴家公子一面,瞧着是个爱读书的,不过这个时候爱读书的人多半会有些迂腐。
这麽多年下来,母亲容氏还是头一次在长女的事情上这麽草率,原因无他,只为了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不用到宫里头遭那份罪。
谁都知道,皇上已经年过五旬,便是选中了又能得几时好?更别论选不中还要留在宫里伺候那些贵人,直到满二十五岁才可以离宫,到那个时候,还能有什麽好前程?哪怕是有人要也只能当个填房或继室,糟心一辈子,所以容氏无论如何也要替秦湘打算的。
听说,光是贿赂那些前来查问的人,前前後後就花了有一百多两银子。
这个时候,五两能买一个死契的丫鬟,一百两算得上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了,更别说,父亲秦运昌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
秦湘出嫁那一日,整个府里都喜气洋洋的,说是大小姐嫁了个好人家,往後只有跟着享福的,但与府里的热热闹闹不同,秦殊这边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无人顾及。
因着采选的事情,丫鬟青芽急得几晚都没睡好觉,一边替秦殊倒了杯茶,一边没好气地道:「夫人也太偏心了些,光想着大小姐,都快忘了二小姐也是……」
话到嘴边,青芽忽地一顿,有些不安的抬头看了坐在那里的秦殊一眼,闷闷地道:「二小姐的性子也太好了,要是换了别家小姐,还不知道会怎麽闹腾呢。左右前头人多,倒不如二小姐过去,好好的说道说道,没得让大小姐白白得了好。」
青芽是秦殊的贴身丫鬟,自小就跟秦殊一同长大,对於主母容氏的偏心最是清楚不过。
可对於青芽突如其来的大胆,秦殊却窘了半天,这丫头,真是什麽都敢说了,平日里可没见她这麽厉害。她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问:「你说得轻巧,方才来的路上,见着赵嬷嬷了吧?」
青芽抬眸,半天才明白过来,跺了跺脚,恨恨地说道:「奴婢还奇怪,怎麽赵嬷嬷不在夫人身边伺候,在园子里瞎晃什麽,原来是来监视二小姐的。」
秦殊朝青芽摇了摇头,「这话说得也没错,在外人看来就是我这个二小姐不懂事,长姊出嫁连面都不露,那一屋子的女眷还不知道会怎麽议论呢。」
听着秦殊的话,青芽气得眼睛都红了,差点直接哭出来,「二小姐,那可怎麽办?当真就没别的法子了?奴婢可舍不得二小姐。」
秦殊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是一阵堵,事到如今,她有什麽办法?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她做不出来,而是做了也没用,除非她当场吊死,一了百了。
这种激烈的做法她自然是豁不出去的,能活着谁想白白的死了。更何况她碰上这麽个偏心的母亲,还有畏畏缩缩的父亲,她就是死了,怕也赚不到一滴眼泪。
来到这个世界,秦殊才发现,原来小说中穿越女随随便便就能出去逛街偶遇男主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院子里丫鬟、婆子出去一趟都要对牌子,更别说她一个小姐,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在这麽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再说,即便是逃出去了。没有路引,她哪里都去不了,万一被查到,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除了进宫,秦殊根本就别无选择,容氏是不会为她花这麽多银子的。
连府里扫地的婆子都知道,二小姐在夫人面前不得脸,从小到大,夫人连碰都没碰过一下,更别说亲近了。
秦殊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大为不解,按说都是十月怀胎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偏心这种事情虽然难免,可也不至於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直到那一日她睡着,奶娘红着眼眶,自言自语说了好些话,她才明白过来。
原来容氏怀上她的时候嗜酸如命,一连请了几个大夫、把了好几次脉都道是个男孩儿。容氏身边只一个女儿,自然盼着能生一个儿子,听了大夫的话後,那是日日盼夜夜盼,吃穿用度更是比平日还精细了几分,就怕委屈了肚子里的儿子。
可哪里想得到,等临盆的那一日,容氏居然难产了,拚死将腹中的孩子生出来,竟然是个女儿,容氏失落万分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後又被告知因为难产而伤了身子,再也没法有孕了。
於是在秦殊出生的第二个月,秦运昌就纳了一房侍妾,便是常姨娘了。
常姨娘进府头一年就生了个儿子,前年又生了一个女儿,很得秦运昌宠爱。
容氏愤恨难耐,自然把所有恨意都转移到她这个二女儿的身上。容氏是当家主母,一句话都不用说,只对她表现得冷冷淡淡、漠不关心,下头的人就知道该怎麽行事了。
好在,在来这之前,秦殊也只是一个普通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自小就比旁人懂事许多,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还真是一天都没过过,所以对於底下人明里暗里的怠慢,秦殊倒也不至於要死要活的。
秦殊好几次都觉得,幸好原身不慎受风寒死了,不然,有这麽一个亲娘,呕也呕死了。
所以第二天早上,当容氏将她叫到正房,第一次拉着她的手,一边抹眼泪一边自责不舍的时候,秦殊除了浑身的不自在,竟没有半分不舍。
秦运昌坐在椅子上,只带着几分威严说了句,「进了宫,定要安分守己,莫要为秦家惹来祸端。」
说话间,看了容氏一眼,容氏这才打开放置在桌上的一个匣子,匣子里放着两张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
「你大姊才出嫁,府里上上下下也都少不了日常用度,你是个懂事的,此中难处自是不用我多说。」容氏说着,阖上匣子交到她的手中。
「是,多谢父亲母亲。」秦殊面色如常的应下,行了大礼,拜别後才退了出来。
等回去後,她细细看了一下,才知道里头放着两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总共约莫二十两的碎银子。
秦殊无奈啊,虽说她早就料到这种局面,可真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接受无能。
好吧,一百二十两,有总比没有要好些。她甚至在心里估摸着,说不定这一百二十两银子容氏还不情愿拿出来呢。
一旁的青芽看得眼眶红红的,忍不住哭道:「夫人怎麽能这样,前年许嬷嬷的女儿出嫁,还给了一百两做嫁妆呢。」
好吧,这话说出来秦殊还能说什麽。
「好啦,哭什麽,有总比没有的好。」秦殊觉得,碰上容氏,她已经连气都生不出来了。好在,她不是原身,不会闲着没事和容氏浪费感情。
这天才过午时,容氏身边的赵嬷嬷就堆着满脸的笑,进来说外头接人的车子来了。
彼时秦殊正坐在软榻上,视线在赵嬷嬷身上停留了半晌,直看得赵嬷嬷脸上的笑意都挂不住了,才站起身来,淡淡地道:「不在母亲身边伺候着,难为嬷嬷过来传话了。」
「二小姐说的是哪里话,夫人说了,前头已经见了,再见倒徒增伤感,只叫老奴好生将二小姐送出去。」
出了府,秦殊就见着一辆很大的马车,马车前站着两个穿着紫色绸缎袍的太监,手里拿着个册子,看了秦殊一眼,低下头去划了几笔。
「上去吧。」那太监掀起帘子,就见车上已经坐了五、六个女孩。
秦殊福了福身,这才上去。
她一上车,车上那几个女孩的视线就全都看了过来,许是因为不熟,谁都没有说话,不过片刻的功夫又都移开了视线,只时不时地偷偷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