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王皇后眼里带着笑意,转头看了身旁的曹嬷嬷一眼,转眼间曹嬷嬷就拿了一个做工精致的檀木盒子过来,盒子打开,里头放着一只红玉手镯。
看着这镯子,郭氏的脸色微微一变,这镯子是王皇后的心爱之物,而且是她当年得宠的时候皇上赏赐给她的,皇后日日都戴着,只是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就不戴了,原来是想着给自个儿的亲侄女。
「这是本宫刚进宫时皇上赏赐的,也跟了本宫这麽多年了,今天就赏赐给你。」王皇后说着,亲自给王佩徽戴到手腕上。
王佩徽的肤若凝雪,被这红玉的镯子一衬,越发的好看了,当下忍不住欢喜道:「谢皇后娘娘赏赐。」
王皇后伸手将王佩徽拉了起来,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郭氏,柔声说道:「别站着,都坐下陪本宫说一会话吧。」
郭氏谢过,这才坐了下来。
与此同时,在怡景宫内,宫女知春端着一碗药进来,见着自家娘娘愣愣地坐在桌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到今儿个太子妃带着王才人去给皇后请安,娘娘心里头又怎麽会好受?皇后虽然待娘娘亲近,可再亲近,也有自己的私心。
「主子,药熬好了。」知春低声道。
恭妃回过神来,端起桌上的药碗几口喝尽,「这麽多年来,本宫提心吊胆,没有一日安生过。昱儿没有当太子的时候,本宫怕皇上、怕蒋贵妃,如今昱儿成了太子,本宫却更怕了。」
「娘娘放宽心,总会好的。」听着恭妃的话,知春忍不住劝道。
恭妃听了微微摇头,转移了话题,「本宫听说,这一回除了王才人,皇上还给昱儿指了一个?」
「是,是个知县的女儿,闺名叫做秦殊。」
恭妃听了,突然想到了殿选的那一日,那个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的女孩,想了想便开口道:「等过些日子,带来让本宫见一见。」
王佩徽前脚从凤鸾宫回来,王皇后後脚就派人赏赐了不少吃的用的,一时间,王佩徽就出尽了锋头。
东宫上上下下连膳房的婆子都知道,新进宫的王才人是个不能得罪的,人家不仅得了太子的宠爱,背後更有皇后撑腰,而後院的女人,羡慕嫉妒的同时又不约而同地担心起来。
王才人得的宠多一些,留给她们的自然就少一些,这宫里头,没有恩宠就没有出路。
这样想着,众人心里就都不舒服了起来,等到晚些时候,听到太子又去清竹院过夜,就更不好受了,瞧太子这份儿待见,指不定哪一日太子就不把她们这些人看在眼中了。
这宫中,怕的不是哪个得宠一些,而是哪个得了专宠。毕竟只有雨露均沾了才有她们的出路,因此这一晚上,後院的女人除了秦殊睡了个好觉外,谁都没有阖眼。
并不是秦殊神经太粗,而是她虽然知道自己的身分是太子的侍妾,可实际上她真没那种感觉,说太子睡了别人她就睡不着什麽的。
秦殊觉得她是状况外了,追根究柢,大概是因为她和那位太子殿下的关系还仅限於见面认识,倘若有一天,她和太子真有了什麽实质性的关系,兴许她就不会这麽淡定了。
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很小,几乎可以说没有。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她,一直都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这样的人是最难相信别人,也最难真正在乎一个人。所以真到了那个时候,她最多只是担心失宠了、日子不好过了该怎麽办。
秦殊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这书是前日郭氏派人送来的,说她才进宫,闷的话,打发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
而郭氏送来的一共是三本书,一本《女诫》、一本《内训》还有一本《山水游记》。
秦殊心道,这郭氏也是个有意思的,虽然送了三本书,可真正能打发时间的,大概只有这本游记了。
看了一会书,就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秦殊抬起头来,却见红蕊站在她面前,她看了红蕊一眼,继续低下头去看手里的书。
红蕊低着头站在那里,在秦殊又翻了一页书之後,才砰一声跪了下来。
「主子恕罪,奴婢……奴婢之前的确是拿了姚淑女一百两银子。」红蕊低着头,断断续续说道。
秦殊没有说话,视线在她身上审视了片刻,半晌过後才淡淡地道:「怎麽这会说出来了?你不说我也不知道。」
听着秦殊的话,红蕊很快摇了摇头,「主子这几日疏远奴婢,奴婢心里就清楚主子已经在怀疑奴婢了。」
「哦,继续说。」
红蕊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昨儿银杏姊姊和奴婢说了,说那日她亲眼见到奴婢从姚淑女房里走出来。还说姚淑女只是在利用奴婢,倘若奴婢挑唆主子去求太子妃,到时太子殿下怪罪下来,她和奴婢谁都活不了。」
这也不是什麽假话,姚淑女身分低微又不得宠,真有什麽事情发生,红蕊自然就成了一颗弃子。试问,有谁会为一个连自己丫鬟都不是的宫女出头?那一百两银子,大概是买她命的钱。
见秦殊不说话,红蕊眼睛里闪过一抹慌乱,磕了个头道:「求主子饶过奴婢这一次,奴婢定会尽心伺候主子的。」
秦殊看了她一眼,从桌上拿出一张纸,执起笔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写了个清楚,然後递给跪在那里的红蕊。她看着红蕊道:「按个手印吧,这样我才安心。」以她如今的处境,实在不好冒然处置一个宫女,可若是一直晾着,她也怕红蕊生出歹意。
所以在银杏和她提及红蕊从姚淑女房里走出来的事情时,她就嘱咐银杏,让她好生劝着。说到底,就是要让红蕊这丫头信了,从她拿了姚淑女的银子那一刻起,对那边来说,她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事实证明,银杏的口才非常好,不然红蕊也不会这麽急着承认她背主了。
红蕊的脸色白了白,颤抖着接过那张纸,犹豫了片刻才咬破了手指,按了下去。
秦殊一边阖上手中的书,一边开口说道:「你既然知错了,往後就好好做事。等哪一日我觉得你是个忠心的,我会将这东西亲手交给你。」
听到秦殊这番话,红蕊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微微地动容。
「起来吧,我有些渴了,去倒杯水过来。」秦殊吩咐道。
红蕊重重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朝桌前走去,当她端着茶盏走过来时,秦殊都能瞧出她的双手在微微地颤抖。
秦殊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慢悠悠地道:「往後谁都不提这事了,就当没有发生过。」然而她还有後半句话没说出口,不过她相信红蕊一定知道,那就是——
倘若她再做出什麽不该做的事情了,那就怪不得她了!
解决了红蕊的事情,接下去的几天,秦殊的日子过得很舒坦。看看书、吃吃点心,累了就躺在床上歇一会儿,日子简直舒服至极。
可就是这天晚上,太子身边的陆公公过来传话,说太子殿下晚些时候要过来,让她好生准备着。说这话的时候,陆公公脸上堆着笑,看秦殊的眼神都带着一种不同的味道。
秦殊面带笑容地站起身来,亲自从银杏的手中接过一包碎银子交到陆公公手中,温言道:「有劳公公了。」
陆公公不着痕迹地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起来。心想,这秦淑女倒是个识趣的。
可送走了陆公公後,秦殊就慌了,虽然从接旨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一天迟早都要来,但她怎麽也没想到会这麽快呀!尤其她还满心以为太子这段时间会一直宠着王佩徽呢。
秦殊这边收拾着,银杏却早就从外头打听到消息,秦殊这才明白自己这般「好运」的原因——原来不是太子不想留在王佩徽那里,而是今儿个一大早王佩徽就来了月信,所以不能伺候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