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锦毕竟是宫女出身,王太后若逼着她做什麽,她绝没有胆子不做。
听着秦殊的吩咐,银杏点了点头,也知道在这宫中不能轻易相信人。
秦殊一连「病」了好几天才痊癒了,病既然好了,自然就要去凤鸾宫请安。其实秦殊自己也很不想去,不用想,她这一出场,肯定要面对那些或嘲笑、或讽刺的话。
楚昱泽虽然没有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却让旁人以为他对她没了兴趣,才会连她病了都没来看一眼,只派了陆成送药来,前後之差,虽然让人难以相信,却又在情理之中。
帝王之心,本就是最容易变的,今儿个宠着这个妃嫔,明儿个宠着那个,从来都是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宫里头已经传出,楚昱泽让她独住毓淑宫就是想最後给她一些体面。
进宫这麽多年,秦殊头一次发现古人的想像力原来也这麽好,不然,怎麽会因为她一病,就跑出这麽多版本的流言。
秦殊带着银杏,一路去了凤鸾宫。
进去的时候,众妃嫔都已经来了,王佩徽看着缓步进来的她,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秦殊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她今儿个故意打扮了一番,让自己显得有几分病态,脸上敷了薄薄的粉,显得有些惨白,让人能一眼看出是生病过後的样子。
郭氏看着她,叹息着摇了摇头,「好好的怎麽就病了?瞧这脸色,依旧不见好,可传太医去看过了?」
秦殊摇了摇头,恭敬地道:「只是受了些风寒,臣妾就没劳烦太医。」
听见她这番话,郭氏却是一脸的不赞同,「你呀,年纪轻轻就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生了病,还是传太医来看看比较好。」说着,就看了身旁的孙嬷嬷一眼,吩咐道:「去太医院传太医过来,替淳妃诊脉。」
郭氏的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就全都落在秦殊身上,更甚者,暗暗打量起秦殊,看她到底是不是在装病,若是装病,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她们都知道,楚昱泽虽冷落了秦殊,可在秦殊生病当日,还是派陆成送药过去。
要是让楚昱泽知道,秦殊生病都是装出来的,那他对秦殊,恐怕只剩下了厌恶,秦殊这辈子想要翻身,可就难了。
不等秦殊开口,孙嬷嬷就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刹那间,殿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就连素来瞧不上秦殊的王佩徽,此时都暗暗打量起秦殊来。
虽然王佩徽不想承认,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内心深处对秦殊还是有一丝忌惮的。
不为别的,就因为秦殊进宫几年,已经为楚昱泽生下了两子一女,足以证明她在楚昱泽心中的份量。简单的来说,若楚昱泽真不喜欢她,又何必让她诞育皇嗣?
想到这一点,王佩徽便看向秦殊,莞尔笑道:「皇后娘娘也是心疼淳妃妹妹,风寒虽是小恙,也是要太医瞧瞧的。」说这话的时候,她言语随和,甚至透着几分关心之意。
这话一出,一旁的秦殊不由得一愣,王佩徽和郭氏有这般默契,可真是少见。
想着,她敛起心神,温言道:「贵妃娘娘所言极是,皇后娘娘体恤臣妾,臣妾感激在心。」
可她话音刚落,葛氏就轻轻一嗤,眼中带了几分奚落之意,语气尖锐,「得皇后娘娘体恤是淳妃姊姊的福分,可若淳妃姊姊这病是假的,就怕是体恤错了人。到时候,这欺君之罪不知该如何追究?」
自从葛氏跪在秦殊院中,想让秦殊替她向楚昱泽求情被拒,而後又被楚昱泽下令禁足,她就安心地投靠了郭氏,心中更是恨极了秦殊,如今她忍不住将这层窗户纸挑破,可见她对秦殊的怨恨已累积到了将欲爆发的时刻了。
秦殊看了她一眼,只冷冷地道:「葛妹妹这话好没道理,难不成,葛妹妹的意思是,生病就不能好了,好了就是欺君之罪?」
方才,郭氏让孙嬷嬷去请太医的时候,她也是相当紧张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完全没必要紧张不安,难道还只许她病,不许她好了?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分明是郭氏见楚昱泽冷落她了,才想方设法的给她安上这些罪名。
不过这也让秦殊明白,为何在东宫时,郭氏迟迟不动她,原来是等着她被楚昱泽冷落。
可惜的是,郭氏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假象,就算是撒谎,最初的时候也是楚昱泽说她病了的,难不成,楚昱泽还会治自己的罪不成?
不过片刻功夫,孙嬷嬷就领着太医过来了。
这太医秦殊从未见过,然而不用想也知道,这太医肯定是郭氏惯用的人。
那太医给郭氏请了安後就径直朝秦殊走来,一到秦殊跟前,拱了拱手,恭敬地道:「请淳妃娘娘伸出手来,容微臣给淳妃娘娘诊脉。」
他这话说得秦殊好生不舒服,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逼着诊脉一样。
她本不想伸出手,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和郭氏起争执,看了那太医一眼就伸出手去。
不等那太医诊脉,一旁的银杏看了,就拿了帕子,先行盖在秦殊的手腕处。
瞧见银杏的动作,秦殊轻轻笑了笑,心道这丫头真是贴心,知道她不待见这太医。
这一幕落在郭氏眼中,她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凤鸾宫内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太医及秦殊这边,过了好半晌,太医收回手,朝着郭氏拱了拱手,道:「淳妃娘娘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无大碍?」郭氏看了那太医一眼,沉声道:「淳妃可是病了好几日,太医难道诊不出来?」
「微臣无能,还请皇后娘娘治罪。」那太医低下头来,请罪道。
闻言,郭氏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对着秦殊道:「淳妃,你可知罪?」
听到郭氏问罪,秦殊却是笑了,语气淡淡地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几日未曾踏出宫门一步,不知犯了什麽宫规,竟要臣妾认罪?」
「你装病邀宠,犯得可是欺君之罪!」郭氏的目光紧紧盯着秦殊,眼中带着几分威严。
若换作旁人,在这般威严之下兴许就怕了,可秦殊虽然性子好,却也不是个能任人欺凌的。
只见秦殊面色冷静,语气平淡地道:「欺君之罪?这麽大的罪名,皇后娘娘可不能乱说。臣妾先前是受了风寒,可如今已经好了,太医自是诊不出来,因此太医所说,臣妾并不觉得有什麽奇怪。」
「有太医的话在这,你还敢狡辩!」郭氏厉声呵斥。
秦殊冷冷地朝郭氏瞟去一眼,说道:「皇后娘娘息怒,臣妾并非狡辩,只是不解皇后娘娘为何如此迷信太医,觉得太医医术精湛,竟到了如此地步。若这太医的医术真有如此高明,臣妾可要给皇后娘娘道喜了,皇后娘娘伺候皇上多年,只得了大公主一个孩子,有了这太医,相信皇后娘娘很快就能替皇上添个皇子了。」
秦殊知道郭氏早就将她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所以秦殊也不介意再得罪她一回。
听闻这话,郭氏猛地站起身来,眼中尽是凌厉之色,「放肆!来人,给本宫掌嘴!」
郭氏不是不知道秦殊是不可任意拿捏之人,却也从未想过秦殊会当着这麽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生了个公主,是她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尽管入主中宫,却连个亲生儿子都没有。
宫中人人都知道,此事是她心中的忌讳,除了孙嬷嬷,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这件事。
随着郭氏的话音落下,孙嬷嬷却迟迟没有动作,她瞧着秦殊冷冷的目光,心中隐隐觉得,若今儿个她动了秦殊,怕是连自家主子都救不了她。
旁人只说淳妃失了宠,可她却不这麽觉得,淳妃哪里是失宠,分明是皇上在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