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刚刚去你那里一趟,原本欢天喜地想跟你确认订婚场地,结果竟然看见……你、你是存心要把我活活气死吗?」
邵母的声音听起情绪很不稳定,每一个字都像从牙关里硬挤出来。
母亲知道了?
尚嫔思忖了几秒钟,决定干脆一次把话说清楚。虽然母亲一再保证她跟郑凯际是真心相爱,但经过相处后,她觉得这并不是事实。
「我……我会跟郑凯际解除婚约,我不爱他。」她的语气不再犹豫,而是充满笃定。
「你爱!」邵母突然在电话那头大声尖叫,随即像察觉自己不适当的情绪反应,深吸口气后,才压抑着满腔情绪低哼一声。「再说,我绝对不会让你跟他解除婚约!」
「但我一点都不爱他,也很确定他同样不爱我,否则订婚宴的事不会全都由你安排,他甚至连管都不管,而且,他到美国出差这么久,从没有打通电话关心过我,一通也没有。」
「是我主动表示要操办一切,不关他的事,男人有自己的事业要顾,你不能要求他老是跟你在那里儿女情长!」
邵母的声音充满不耐烦跟深深的鄙夷,彷佛她的话只是纯粹抱怨,而且还是相当幼稚又无知的抱怨。
「我要的只是一通关心的电话而已,现在通讯设备如此发达,打通电话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最重要的是,我感觉不到他的爱,虽然你一再强调我跟他车祸前有多恩爱,但我真的感觉不
到,完全感觉不到!」
尚嫔不想再隐瞒或压抑自己的感情,她很确定自己真心所爱的究竟是谁,这是没有办法骗人的。
爱或不爱一个人,她心里一清二楚。
「你要因为彼此不相爱这种荒谬的原因而取消婚约,是吗?」邵母冷冷地问。
尚嫔有些呆住。不相爱,是取消婚约荒谬的原因?那什么才是取消婚约最好的原因?
「这不是荒谬的原因!」她斩钉截铁地强调立场。「我只想因爱而结婚,相信他也是。」
「他?你是指郑凯际吗?我告诉你,他不是那种成天把爱挂在嘴边的无能男人!」
邵母讽刺地嘲笑着,彷佛因爱而结婚是件很蠢的事,使得尚嫔满脸错愕。
她先前是想过生母也许会反对,但从未想过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那么生父也是相同的态度吗?
如果换作是那对她喊了爸爸、妈妈二十几年的双亲,他们绝对不会对她说出这种话。
「我就坦白跟你说了,免得你老是三心二意扯什么情爱,就像先前那样,我真的已经受够了!」邵母说话的音调越来越高昂。「你非要跟郑凯际结婚不可!」
闻言,尚嫔微微一愣。
她先前也是这样?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没了过去所有的记忆,已不记得欧怀司时,她也曾经表明不想嫁给郑凯际?
「你……请你不要逼我……」尚嫔仍试着和母亲讲道理。
「尚嫔,我全部老实跟你说了吧!你爹地的公司快要不行了,所有资金在你这次失忆前点头答应嫁给郑凯际时,我们就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他操作,等投资变成了三倍回收,你爹地的公司才
能有转机。我们所有的钱都给他了,你听到了吗?都、给、他、了!你现在取消订婚,就是把我跟你爹地推向死亡,我是说真的,我们只能去死,而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邵母说得振振有词,尚嫔却听得一愣一愣。
「所以,你为了钱把我卖了,是吗?!」尚嫔全身僵硬,一股凉意从脚底开始往上蔓延。
「你是我的女儿,可不可以请你不要那么自私!」
「我自私?」她傻眼的反问。
「反正订婚宴你非出现不可,往后的事我不管,但至少得先过了这一关!」
「对不起,不会有订婚,我不爱郑先生。」尚嫔坚决拒绝到底。
然而邵母突然放软态度,哭了起来。
「尚嫔,算妈咪求求你,好不好?你爹地的公司真的很需要钱,一切等撑过这一关再说好不好?反正又还没结婚,也还没登记,之后想反悔再说。等你爹地的公
司脱离险境,我们一定会好好跟郑凯际沟通,请他放你自由,再给他一大笔钱,谢谢他帮我们投资……」
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尚嫔,心里头完全失了主张。
等撑过这一关时,说不定有人会因此而受重伤啊!她舍不得这样伤害欧怀司……
「可……可是这样对郑凯际不公平,是利用人家!」也对欧怀司不公平,他是这么的爱她!尚嫔紧握着话筒,连指节都已泛白,内心嘶吼着无法说出口的话。
想到那个看似冷漠理智,却总对她露出无可奈何的宠溺笑容的男人可能因为她的决定而痛苦、受伤,她的心便闷痛了起来。
「你以为郑凯际就不是利用我们吗?」邵母的声音突然转冷,以无情的语气道:「他估量着你跟你妹妹都不是从商的料,对我们的家产虎视眈眈,以为我心里不清楚?」
尚嫔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从邵母口中说出来。
她突然觉得心里好乱,这个女人跟先前在医院里对她嘘寒问暖的女人,真的是同一个吗?
「我……我已经有真心相爱的对象,我不想背叛他,也不想让他感到受伤。」尚嫔突然意识到,不管她如何恳求,恐怕都说不过邵母,但她还是努力争取,因为她是真心爱着欧怀司。
「你有相爱的对象,就不要爹地跟妈咪了吗?尚嫔,算妈咪求你,好不好?还是我明天去给你磕头?不然看在你爹地当初切肝救你的份上,给你爹地一条活路走?只要等钱回来……」
母亲后来还说了什么,尚嫔再也听不清楚,原本飘浮在云端的心直线向下坠落。
是啊,若不是爹地以自己的肝救了她一命,她早就不在这世上了,何况还跟欧怀司重逢?
最后,连与母亲的通话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清楚,尚嫔放下话筒,浑身轻颤不已。
强烈的恶心感倏地涌出喉咙,她赶紧拿来摆在角落的垃圾桶。
「恶--恶--」
她彷佛连胆汁都呕了出来,整个人虚脱又痛苦,心里想着,幸好晓筠听不见,否则她吐得这样厉害,妹妹不知会有多担心。
思绪一转,她想到了欧怀司。像他那样骄傲又不可一世的男人,绝对不准有人敢这样愚弄他的感情!她甚至不敢想象,当他知道订婚并没有取消时,心中会么愤怒。
如果事先告知他呢?
不行,以欧怀司的个性,绝对听不进去,到时候他一定会大闹会场,毁掉一切,最后连她爹地的活路也断绝,再说,她也不希望家里的事把他牵扯进来……
这一夜,尚嫔无法合眼,只能睁着双眼不断淌泪。
当天光渐亮,一封来自欧怀司的简讯,让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滑落眼角。
欧洲车厂临时有事,我得亲自过去处理,等我回来。要记得伤口别碰水,如果可以,最好请假在家里休息,我比较放心。爱你的司。
每一字每一句都透露出他的关心与心疼,可是又小心拿捏分际,没有要干涉她的意思。
一个高高在上、向来只对人发号施令的男人能如此对待她,她实在幸运,如果不是真心在乎她到了极点,以欧怀司的性格,根本说不出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