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犯》第2章(1)
电话开始响起来的时候,有马义男正站在放有烧碱的水槽前,两手都浸在水里,仔细地洗刷着做北豆腐用的木框子。他看了一眼豆腐店墙壁上的时钟,刚刚九点过一点儿。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做完呢。“啊,大概又是杂货店打来的。”油炸锅旁的木田孝夫回过头来,朝义男笑了笑。“差不多也该来电话了。”义男脱掉橡胶手套,把它放在旁边的水龙头上,然后向着办公室的方向走了过去。在这期间电话铃一直在响着。六声、七声、八声,在义男走到向着豆腐店这面的办公室的窗前时,电话响了十一声。“不对,这可不是杂货店打来的。”义男回过头来说,“那位老兄可没那么大的耐性。”听到义男的话,木田似乎说了句什么,可是全被换气扇的声音给淹没了,义男的耳朵里什么也没听见。两个大豆桶占据了狭窄办公室一半的空间,义男朝着大豆桶旁办公桌角落里放着的电话机走了过去。拿起听筒时他还在想,谁能让铃声响这么长时间,打电话的一定是真智子了,想着把听筒放到耳朵上。果然,听筒里传来女儿的声音。“喂、喂,是父亲吗?看电视了吗?”连声问候也没有,直截了当地问。义男本能地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客厅,那里有一个十二英寸的小电视,不过,现在是关着的。“没有看,电视里有什么呀?”义男回答说。“打开电视看看,啊,可能已经换成别的新闻了。”真智子的声音好像因为激动而变得又尖又嘶哑,听起来好像哭过了,义男想着。“新闻里到底播什么了?”虽然听不清,可还是能听出真智子的呜咽声。“是不是哭啦,发生什么事了?”“发现尸……尸体了。”义男拿着听筒站在那说不出话来。豆腐店里,木田把网子从油炸锅里捞出来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时换气扇不知怎么停了,接着又转了起来,好像是为了不干扰电话似的。“尸体?怎么回事?”真智子还在哭着,电话里只能听到她抽抽搭搭的哭声。义男的手僵硬地握着电话听筒,手上粘了烧碱的缘故,即使脱了手套,他也总是这样拿听筒。“警察怎么说?”“这……我还不知道。”真智子用颤抖的声音抽泣着回答,“我只是看到了电视,知道那是个女人的尸体。”“是朝日新闻播送的吗?”“是的。”“在什么地方?”“说是在墨田区的大川公园。”义男一个劲儿的眨眼睛。那个大川公园,他是知道的。就在邻近的街区,离这里也就二十分钟左右车程的地方。是个观赏樱花的好去处,就在去年,合作社的观赏樱花的聚会就是在那里办的。“一大早就闹开了。”真智子压低了声音说,“采访记者来了一大群呢。”真智子的情绪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她一直就是这种类型的人,情绪会一下子陷入极度悲伤而哭泣,转瞬却又可以止住悲伤平静下来。不过,过一会儿又会陷入亢奋的情绪里了,这样下去可不好啊,义男心里想着。“这么说的话,那……”实在不愿说出尸体这两个字,义男支支吾吾地问道。“你说是个女人,是年轻的女人吗?”义男想问是不是和鞠子的年龄差不多,但他说不出口。“好像是的。不过,听说是被肢……肢解的。”“肢解?”义男想也没想就大声地反问道。因为豆腐店已恢复了平静,声音在水泥地面上回响。“是啊,今天早上发现的,只有一只手。”从屋里能看见,木田朝着办公室的门走了过来。一副担心的表情,眉毛都拧紧了。看来今天的事情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没听见他出声,只见他的嘴巴动了动。“是鞠子的事吗?”木田向义男询问。义男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知道。只是听真智子乱说的。”“我现在心里慌慌的。”电话那头真智子说着,听声音又开始激动起来了,“不管怎么说,发现的是一只女人的手哇。”“虽然不能肯定就是鞠子,可真让人担心呀。”“怎么办啊?父亲……”“我想,如果有消息,警察会来找我们的,还是等等看好不好?别想得太多了。”一听这话,真智子就大声哭起来了。“不是我想得太多了!”义男闭上了眼睛。虽说是父女,义男今年七十二岁,真智子也已经四十四岁了。怎么说也是大人了——是该懂得害羞年纪的人了。可是,无论父亲怎样安慰女儿都没用,女儿就像被针扎了一样,自己深深地陷入了痛苦之中。“呜、呜,女儿不见了——已经有三个月了——怎么能让人不往坏处想呢。”“明白,我明白。”“您怎么能明白呢,父亲也从没有过女儿失踪的经验呀。”真智子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声音很嘶哑,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可以感觉到她肯定已经是泪流满面了。碰上女儿陷入这种情绪时,做父亲的往往是无能为力的,不过,现在的真智子真是太不幸了,义男深深地了解她的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