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把信送给加西亚(5)
半夜,我突然被一声枪响惊醒。我的吊床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我急忙站起来。这时对面又出现一个人影,很快第一个人被大刀砍倒,从右肩一直砍到肺部。这个人临死前供认,他们已经商量好,如果同伴没有逃出营地,他就杀死我,阻止我完成任务。哨兵开枪打死了这些人。第二天晚些时候,我们才得到足够的马和马鞍。很长时间我们都无法行进,当时我十分焦急,但无济于事。马鞍有些硬,不好用。我有些不耐烦地问格瓦西奥,能不能不用马鞍行走。“加西亚将军正在围攻古巴中部的巴亚摩,”他回答道,“我们还要走很远才能到达他那里。”这也就是我们到处找马鞍和马饰的原因。一位同伴看了一下分给我的马,很快为我安上了马鞍,我非常敬佩这位向导的智慧。我们骑马走了四天,假如没有马鞍,我的结局一定很惨。我要赞美这匹瘦马,它虎虎生风,美国平原上任何一匹骏马都难以和它相媲美。离开了营地我们沿着山路继续向前走。山路弯弯,如果不熟悉道路,定然会陷入绝望的境地。但我们的向导似乎对这迂回曲折的山路了如指掌,他们如履平地般行进着。我们离开了一个分水岭,开始从东坡往下走,突然遇到一群小孩和一位白发披肩的老人,队伍停了下来。族长和格瓦西奥交谈了几句,森林里出现了“万岁”的喊声,是在祝福美国,祝福古巴和“美国特使”的到来,真是令人感动的一幕。我不清楚他们是如何知道我的到来的。但消息在丛林中传得很快,我的到来使这位老人和这些小孩十分高兴。在亚拉,一条河沿山脚流经这里,我意识到我们又进入了一个危险地带。这里建有许多战壕,用来保护峡谷。在古巴的历史上,亚拉是一个伟大的名字。这里是古巴1868-1878年“十年独立战争”的发祥地,古巴士兵时刻都在守着这些战壕。格瓦西奥相信我的使命一定能完成。第二天早晨,我们开始攀登西拉梅斯特拉山的北坡。这里是河的东岸,我们沿着风化的山脊往前走。这里很可能有埋伏,西班牙人的机动部队很可能把这里变成我们的葬身之地。我们顺着河岸,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前行。在我的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野蛮地对待动物,为了让可怜的马走下山谷,我们残酷地抽打它们。但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信必须及时送给加西亚。战争期间,当成千上万人的自由处于危险中时,马遭点罪又有什么呢?我真想对这些牲畜说声“对不起”,但我没有时间多愁善感。我所经历的最为艰难的旅程总算告一段落。我们停在一个小草房前,周围是一片玉米地,位于基巴罗的森林边缘。椽子上挂着刚砍下的牛肉,厨师们正忙着准备一顿大餐,庆贺美国特使的到来。大餐既有鲜牛肉,又有木薯面包。我到来的消息传遍了这里的每个角落。刚吃完丰盛的大餐,忽然听到一阵骚乱,森林边上传来说话声和阵阵马蹄声。原来是瑞奥将军派卡斯特罗上校代表他来欢迎我,而将军和一些训练有素的军官将在早上赶到。上校下马的姿势十分优美,动作十分敏捷,就像赛马运动员。他的到来使我确信,我又遇到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好向导。卡斯特罗上校赠送我一顶标有“古巴生产”的巴拿马帽。第二天早上瑞奥将军到了。他被称做“海岸将军”,皮肤黝黑,是印第安人和西班牙人的混血儿。他步履矫健,身姿挺拔;他足智多谋,多次成功地击退西班牙人的进攻;他擅长游击作战,与敌周旋,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敌人多次想抓住他,但都无功而返。这一次,瑞奥将军派两百人的骑兵部队护送我。这些骑兵训练有素,骑术相当高超。很快我们又重新进入了森林。森林里的小路太窄,时常被树干所阻碍,丛林里的常青藤经常刮破我们的脖子,我们不得不一边骑马一边清理障碍物。向导步伐稳健,着实让我感到惊奇。我通常的位置是在队伍的中部,有时真想追上他,观察他跋山涉水的英姿。他是一名黑人,皮肤像煤一样黑亮,名叫迪奥尼斯托·罗伯兹,是古巴军队的一名中尉。他善于骑马踏过荆棘,穿过茂密的森林。他手拿宽刃大刀,为我们开路,砍下一片片藤蔓,仿佛永远不知疲倦。4月30日晚上,我们来到巴亚莫河畔的瑞奥布伊,离巴亚莫城还有20英里。这时格瓦西奥又出现了,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先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加西亚将军就在巴亚莫。西班牙军队已撤退到考托河一侧,他们的最后堡垒在考托。”我急于与加西亚将军取得联系,于是建议夜行,但我的建议没有被采纳。1898年5月1日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当我在古巴森林睡觉的时候,美国海军上将正率军冒着枪林弹雨进入马尼拉湾,向西班牙战舰发起进攻。就在给加西亚送信的途中,他们用大炮击沉了西班牙的战舰,形成对菲律宾首都巨大的威胁。第二天凌晨我们踏上征途,从山坡上往下骑直达巴亚莫平原。沿途我看到饱经战火的乡村满目疮痍。这些被战火毁坏的废墟,是西班牙军队罪恶的铁证。我们骑马走了100英里,终于来到一片平原。我们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顶着烈日,跨过无数荆棘,来到了这片美丽的土地,虽然它饱受战火煎熬,但依然是一片充满希望的热土。一想到我们即将到达目的地,所有的苦难都抛在脑后。任务即将完成,筋疲力尽的马也仿佛在分享我们急迫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