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 A town

小城 A town

在中国出生,在中国长大,对国家的概念就是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不论什么,都一眼望不到边。这种大和多,这种一眼望不到边,让我对出门远行始终抱有不求走遍世界但求走遍中国的小康心态。20世纪90年代中期,我的脚第一次走向中国的边缘,并从边缘跨出去走到异国他乡。当我在半个月之内走了三个国家两个地区,世界在我眼中再也不是一个不确切的遥远的字眼,它距我只有一天或几小时的距离。我甚至觉得,一个能走遍中国的人,一定可以走遍世界。那是2002年7月9日,我在荷兰海牙吃的早饭,中午之前到达比利时布鲁塞尔,傍晚在卢森堡停留了几十分钟,晚饭后乘车去德国特里尔。这就是我在欧洲其中一天的旅行。欧洲让我知道了国家可以这么精致,城市可以这么小巧。特里尔在德国的东北部,是卢森堡至巴黎途中要经过的一个小城。车从卢森堡开到特里尔,只用了50分钟。我们入住的金玫瑰酒店,坐落在特里尔郊外的摩舍尔河边。尽管行程里并没有去小城参观的内容,尽管已经是夜里9点多,酒店离城内还有十几里的路程,但因为特里尔是马克思的故乡,所以我们几个人偷偷地约好,放下行李,就背着导游去找马克思。大家没有一个会说德语的。可是大家仍然意气风发地向城里走去。每个人脚步的那种轻快和激动,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某一个夏天的晚上,从这个村疯到那个村看露天电影的镜头。我们走在一条无比漫长的柏油马路上。路两边是超市,加油站,以及不知道生产什么的工厂厂房。里面一律灯火辉煌,一看就是新的,是小城外面的。当眼前渐渐地暗下来,树的影子越来越浓,街道越来越窄,小城就来到面前了。教堂的钟声早已敲过,尖尖的歌特式楼顶高出小城任何一个建筑。街两边停满了熄火的小轿车,有朦胧灯光从长方形的窗口洒出来。商店的橱窗里亮着灯,门也是玻璃的,门只那么随意地一关,好像可以走进去。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大家盲目地向前走着,没办法打听路。走了很久,才看见路边有一家上海酒家,像遇见了亲人,大家马上涌进去问,去马克思故居怎么走。上海酒家的老板琐琐碎碎地画了一张地图,让我们一直向前走,走过一个古城堡,再走过一个广场,大概就到了。这是周末,小城的人原来都站在城中心的小广场上。广场中间有一根铁柱,用帆布搭了个凉篷,里面点着日光灯,许多绅士样的老人松松散散地站在那里,手里没有酒杯,旁边没有坐椅,也没有谁在话筒前演讲,像是一个聚会,却看不出有什么主题。我真的是看呆了。这可能就是小城的故事,小城的风格。不那么正式,不那么刻意,随心情地聚,也随心情地散。知道彼此的习惯,也熟悉彼此的脾气。我就想,要是马克思现在还活着,还住在这里,他或许也会出席这个聚会。不过,他可能是一个比较爱说话的老人,他来了,大家就只有听他发言了。他会把大英图书馆搬到这个广场上。我听说,德国之所以出哲学家、思想家,是因为这里气候潮湿,常常阴着天,冬季尤其寒冷。所以德国人就不像法国人那么爱出门,大家都坐在屋子里看书。这是小城夏日的夜晚,走在小城的街上,我的确感到了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那种寒湿。看老人们的穿着,也与别的地方不一样,他们过早地穿上了夹克。这是个思考的夜晚。他们也许正是为了这个,而聚在广场上。在他们中间,说不定就有马克思的崇拜者,或者与马克思爱好相同的人,他的著作就快要写完了。也是一个什么宣言。马克思的故居,坐落在罗莫布洛克小街上,斜对着一家北京酒楼。已经是夜里11点,马克思住过的小楼已经关了灯,我们只能站在门前端量它。这是很平民的一幢房子,被旁边的建筑挤在中间。三层窗户之上,还有两层阁楼的窗户,墙面涂着白色油漆,窗框是灰墁石。马克思的侧面头像,被雕在一块黑色的铁牌子上,挂在门边。特里尔并没有把他神化,只是告诉你,一个叫马克思的人,曾经住在这里。别看是小城,做事却很理性、大度,宠辱不惊。大家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在门口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用目光上上下下抚摸了一会儿,仍不想马上就离开,于是走到斜对面的北京酒楼。门前有露天咖啡座,大家围着一张桌子,每人要了一杯凉啤酒,一边消着汗,一边还在回头看街对面的那幢没有灯光的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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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眼里的欧洲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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