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碧云,去叫人备着热水,别傻站在那不动!」高瑞回头看到碧云魂不守舍的样子,很是不满:
「碧霄素日做这事都不用我开口的,怎么你这些天就变傻了?」
「是,公子,是奴婢考虑不周全了!」碧云打了个千儿,面皮仿佛红得能滴出血来,飞快的跑到后院去了。
高瑞这才满意,和碧霄调笑着,一脚跨进了内室的门槛。
润璃带着几个丫鬟慢悠悠的走在回竹园的路上,心里在考虑着究竟是谁要在她的茶水里下药。那气味隐约是牵牛子,她可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去尝那茶水的味道,因为牵牛子和巴豆有同等功效,泻水通便,多服还有腹痛呕吐反应。自己刚刚来高府,又是谁和自己有仇,要整治自己呢?
那个千莘是没有动机的,倒是碧云碧霄还排得上号,许是她们以为自己会来分去高瑞的情意,所以想叫自己在高瑞面前出丑。看来容氏说的她们和徐灵枝相同水火倒也不是谣言,还是有真凭实据的。
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鸱得腐鼠,鹓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润璃想起了这则庄子和惠子的故事,猫头鹰叼着一只腐鼠,看见志向高洁的鹓鶵飞过,根本不知鹓鶵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尝非甘泉不引,却害怕它来抢夺自己口中的腐肉,竟然发出怒喝声来威胁鹓鶵——这碧霄和碧云也太自以为是了,那高瑞在自己眼里不过也是一块腐肉而已,谁会和她们去抢?
撇开他身体不好这件事,就是他对待感情的态度也让润璃把他划入隔绝区,若是要嫁他,还不如自梳好,一辈子不用考虑各种宅斗手段!
踏入竹园,就见倚门站着一个丫鬟,见了润璃打了个千儿:「苏姑娘,劳烦你给我们家姑娘去瞧瞧,她有点不舒服。」
润璃一看,原来是徐灵枝身边的银铃。
我又不是那高府的家庭保健医生!润璃皱了皱眉,对着葱翠和黛青说:「你们俩去看看徐姑娘,嫣红绒黄先跟我回屋子去罢。」
那银铃见没有拦住润璃,苦了一张脸领着葱翠黛青往第一进屋子里去了。
回到屋子里片刻,葱翠和黛青就拎着药箱进来了。
「怎么样?」润璃一边在自己的行医记录上写着容氏的病情和药方,一边问黛青徐灵枝的病。虽然她不高兴被徐灵枝当成家庭医生,但心里却还是有医生情节,总希望自己能帮助那些病人。
「没事,小病。」黛青淡淡的说:「给她开了点安神的药。」
「我看她是没事做瞎闹腾,胡思乱想才成这副样子!」葱翠咧嘴一笑:「我对她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吃再多药不如放宽心,是她的就会是她的,不是她的想再多也得不到!姑娘,你不知道,我说完那句话,那徐姑娘的脸就更白了,她那奶娘看我的眼神儿,就像要把我杀了才解恨一样呢。」
「你不要以为学了一招两式就得意了!」润璃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下了笔:「今晚在松园,你还没出尽洋相?你呀,赶紧练功夫去,我倒觉得今天你是捡了个大便宜呢!以后你得保证我们几个的安全!」
「那是当然!」葱翠答应了一句,快步往后边走去:「我练功去,谁来跟我学啊?」
黛青没说话,默默的跟在她后面走了出去。
没得多久,突然就听到屋子外面一阵嘈杂之声,似乎有几个人在外边议论纷纷,嫣红伸出脑袋看了看窗户外边,可惜太黑了,没看清楚是谁。
那几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儿往后头屋子去了,看起来是竹园里的丫鬟婆子们。
「也不知道她们刚刚在说什么,听起来仿佛出了件什么事儿。」嫣红惋惜的看了看黑沉沉的窗外:「要是白天就好了,也能看清楚是哪些人在议论。」
「什么时候你也这样爱听八卦了。」润璃看着嫣红托着腮凝神望着窗外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不就是早晚都得知道的事情吗?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现在都被葱翠带着变毛躁了些,倒不如绒黄了。」
绒黄拿着手帕子在灯下绣花,头都没有抬起来,但是耳朵可没闲着:「姑娘,要得你一句好话儿可真难得,今儿总算是盼到了!」
「姑娘,姑娘!」葱翠激动的声音冲破了门帘,直直的扑了进来。
「消息来了吧?」润璃得意的看了嫣红一眼,得意的笑了笑。
门帘一掀,葱翠和黛青扑了进来:「姑娘,高家大少奶奶院子里刚刚死了个丫鬟,听说是出去拎水不小心滑了脚,掉到井里淹死了!」
葱翠和黛青的眼里都透着因为吃惊而出现的惶恐,毕竟对于这些同是青春年少的丫鬟们来说,物伤其类,死亡对于她们来说总是一种无法直视的悲哀。
「高家大少奶奶?容姐姐的梅园?那丫鬟叫什么名字?」润璃深思着问道,她的直觉就是,这件事情不简单!
「听桃花嫂子说那个小丫鬟叫千莺,听说模样儿长得漂亮,又是个勤快人儿,没曾想竟然就这样掉到井里淹死了!她家里没了父亲,只有寡母带着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等着她的月例银子回去呢,这下可……」葱翠摇着头,一脸的惋惜与悲伤。
葱翠和黛青去梅园的时间晚,没听到千红的招供,所以也不知道这千莺是高太太派到梅园的细作,但是润璃嫣红绒黄却是知道的,听到那丫鬟的名字叫千莺,三个人的脸上都变了颜色。
这是高家大少奶奶对高太太的回击吗?难道千莺的溺毙就正式宣告了高府的婆媳大战从暗处转到了明面上?
没有时间给润璃去考虑容氏的丫鬟死去和她将会有什么关系,日子就像手中握不住的流水,一点点的从指缝里溜走。
过了几日,容氏来竹园找润璃,亲亲热热的挽住她的手:「我刚刚回过了太太,今天带你去外边透透气。」
润璃看着她脸上容光焕发,眉眼间尽是得意的神色,心里暗自叹气。
一个球被拍得狠了,反弹的力量也会大,可是反弹以后的轨道肯定有所改变,会偏离了它原来的方向。容氏被高太太打压得狠了,终于显现了自己的反抗,千莺的死就是高府两代主子之争下的牺牲品。
被逼得狠了容氏自然要反击,可用丫鬟的性命向高太太宣战是否就违背了容氏善良的本意呢?润璃初见容氏,还只是一个怯生生的少奶奶,连在众人面前伸出手来看诊都娇羞不堪,而现在的容氏,杀了个丫鬟就如同捻死一只蚂蚁般,只不过几天功夫,她就已经修炼得不显山露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千莺,只会在高府的下人心里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在高太太和容氏心里,是否会是那个想被尽早遗忘的对象?
容氏却不知润璃此时的想法,把润璃按在椅子上,喊着绒黄嫣红过来:「快给你家姑娘梳个好看的如意髻,插上几支宝簪珠花,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尽量弄简单些。」润璃嘱咐丫鬟们:「你们也知道我不喜欢当珠宝匣子,挂一头珠翠出去,压得头痛。」
不多时润璃就打扮好了,和容氏乘了马车往夫子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