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曲潋和纪凛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曲家门,到正厅里给长辈们磕头敬茶,长辈们都给了新人红封,然後又和平辈见礼,比他们辈分大的收见面礼,比他们辈分小的则给予见面礼。
曲汐姊弟俩也得了纪凛给的红封,曲汐目光盯着纪凛的脸,扁着嘴道了谢,幽怨地看着曲潋。
曲潋笑盈盈地看着她,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气,让曲汐更幽怨了。
大家热闹地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後,很快有管事过来通知酒席备好了,众人於是移驾到摆宴席的厅堂。
男女席分开,曲潋被她姊挽着一起去了西厅,曲汐也不甘寂寞地挤过来,询问曲潋镇国公府的环境。
曲潋笑道:「也没什麽好说的,我以前时常被祖母她老人家接过去作客,不过对那儿也只有一些地方比较熟悉,镇国公府分三路——」
曲汐愣了下,很快会意过来,曲潋说的「祖母」是淑宜大长公主,而不是曲老夫人。
曲沁笑盈盈地听着,也不打岔,仔细地观察妹妹的模样,脸色似乎有些苍白,没有在家里时的粉嫩,看起来倒有些像休息不好。她也是成过亲的人,自然知道新婚期间新妇有多忙碌,更不用说晚上……咳。
虽说妹妹的脸色有些疲惫,但精神不错,而且刚才被纪凛扶下马车时的笑容,看来夫妻俩的感情是不错的,和上辈子一样,根本不用担心。
不过曲沁觉得,总得先让妹妹生个儿子比较好。
用过午膳後,男人们到外院去说话,女眷们则在花厅里玩牌,曲潋便被母亲和姊姊给叫到房里。
曲沁藉口去茶房给她们沏茶,将空间留给母女俩。
曲潋见母亲期期艾艾地看着自己,不禁奇怪道:「娘,你这是怎麽了?有话就直说嘛,咱们是母女,有什麽话不能说的?」
季氏尴尬地道:「你这孩子都成亲了,怎麽还这麽毛躁?这两天不见你,我心里甚是惦记,也不知道镇国公府的人对你好不好,你适不适应……」说着,眼泪又掉出来了。
曲潋忙给她擦眼泪,笑道:「你放心,大长公主以前就说过了,等我嫁过去,会将我当亲孙女一样疼的。公公和婆婆也是好的,二叔父、二婶娘都不错——」
为了让她家纤细敏感的母亲放心,曲潋说谎也不打草稿,随便胡扯,彷佛今早出门时镇国公夫人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的事情没存在过似的。
季氏很是宽慰,关心完女儿的家庭生活,便是夫妻生活了。
「那个……你和女婿,那个……怎麽样?」季氏尴尬地道:「你有仔细看娘给你的那本书吧?」
「……」她可以当作听不懂吗?
困难地应付完母亲关於出嫁女夫妻夜生活是否和谐的问题,曲潋暗暗地擦了擦汗,等姊姊沏了茶进来,见她促狭地朝自己笑,忍不住埋怨地噘了噘嘴。
就算她平时脸皮厚,可也不好说这种事情啊!到底有什麽好问的?难道她能说,她老公是个双重人格,一个人格满足了,另一个人格又跑出来要那啥,然後被她挠了吗?
曲沁见到曲潋哀怨的嘴脸,忙掩嘴,不好再笑了,省得妹妹真的要生气。
趁着这点时间,母女三人好生地说了会儿话。
曲潋自小到大身边从来不会缺少亲人陪伴,在常州府时有母亲和弟弟,在京城时有姊姊,从来不像成亲这几天,看不到亲人的脸。在那样一个新环境,那些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对她审视打量居多,婆婆又总想给她使绊子,姑母又带着挑剔,压力非常大,整整两天却像度日如年一般。所以这会儿能回家,忍不住高兴。
只是高兴的时间也是短暂的,直到时辰差不多了,纪凛便带着她辞别了曲家人离开。
曲潋忍不住回头,看到站在门口处相送的家人,心里又有强烈的不舍和惆怅,觉得自己以後不再是这家的人了,难过得眼泪都出来了。
纪凛也知道她对家人比较依恋,上了马车後,叹着气将她揽到怀里,让她尽情哭个够。他是男子,没办法体会女子嫁人後离开家人的辛酸难受,却也心疼她离开了熟悉的家,嫁到一个新的环境,要去适应一个新的生活。
特别是这个新环境里的人并不是都像家人那般包容她,他只好多疼爱她一些,多包容她一些,所以他也没哄她,而是让她哭个够,哭过这一次,以後就别哭了。
果然没有人哄,曲潋再难过也哭不了多久,很快便哭不出来了。
这时纪凛方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见她一双眼睛哭得水润润的,眼眶也有些泛红,不仅没有大哭後的狼狈,反而添了一抹艳色,顿时心脏微微一跳,生怕自己忍不住在马车里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来,不禁移了移目光,笑着对她道:「以後莫要哭了,我答应过岳父岳母,会对你好的。」
曲潋忍不住噗哧笑起来,嗔道:「答应我娘我倒是相信,但答应我爹?我爹去世前你才多大啊?你能答应他什麽?」
纪凛并不恼,神色温和从容,「当年我六岁了,早已经记事,岳父答应了这桩婚事後,曾叮嘱了我,将来好生待你。」
他记得当时曲三老爷一脸病容地坐在床上,打量了他几眼,眼里有着审视及惆怅,对他说——
「我这小女儿就交给你了,虽然我不知道她长大後会变成什麽模样,但她是个善良的孩子,以後定然是个好姑娘,也请你好生待她。」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叹了口气道:「她……可能有些奇怪,性子也有些敏感,但请耐心些,她很快会知道你的好,会还给你一样的情谊。」
当时他虽然不懂曲三老爷的话是什麽意思,却记了下来。
十四岁那年再见她时,终於明白了曲三老爷的话。她确实是个心思细腻敏感的人,要取得她的感情,必须非常小心谨慎,彷佛只要行错一步,就要和她渐行渐远。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待她,甚至在她发现自己双面人的秘密时,千方百计地找机会和她坦白,就怕她会因此否定了他。
曲潋不禁想起六岁的他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微敛。
自从得知当时他就是那个被她骗了的小乞丐後,曲潋时不时地会脑补一番,只是脑补再多,没有任何的提示,也不知道他当时发生了什麽事情。曲潋小心地看他,一时间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问。
「怎麽了?」纪凛温和地问道,自是看出她的异样。
曲潋想了想,仍是问道:「我有些奇怪,当年在宣同府,你怎麽会那样子?」
後来她仔细想了下,便发现遇到纪凛时,她当时还很活泼地在宣同府里瞒着她爹当小霸王,知府府衙里又没有女主人,简直是她的天下,野得不行,也算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後最放纵的日子。
可惜才当小霸王一阵子,便生了场大病,後来又是她爹为救镇国公而受伤去世,结合镇国公的话,当时他带着儿子经过宣同府,被她那巡视农桑的知府爹救了,所以她可以猜测,在镇国公来到宣同府时,纪凛已经在宣同府了,而且还是以那样一副模样到来,想来其中应该发生了什麽事情。
正思索着,便见纪凛脸上的神色又淡了许多,心知这事情果然在他心里留下很重的痕迹,不禁有些後悔问了。
见纪凛久久未答,她忙道:「既然不便说,那就不说了。」
她以为纪凛那麽温柔的性格,在她这麽体贴後一定忍不住透露几句的,却没想到听到她这麽说时,他脸上露出舒缓的笑容,当真不说了。
曲潋心里郁闷,这和设想的不一样啊?她再次认定那时的事情不一般,许是和他小时候生病的事情有关。
回到镇国公府後,他们先去寒山雅居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
淑宜大长公主见到他们,脸上先露出了笑容,询问他们今日回门时的一些琐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对他们道:「我今儿就不留你们用膳了,去给你们爹娘请安後,便回去好生歇息。」她有心让这对小夫妻多和镇国公夫妻亲近,她年纪大了,纵使再强硬,也要为他们多想一些。
两人都应了一声,辞别了淑宜大长公主後,便往上院行去。
可能是有早上淑宜大长公主的警告,他们这会儿过来时,镇国公夫妻俩都在。
等小夫妻俩请安完,镇国公也和淑宜大长公主一样,询问了他们今日回门的情况,知道一切顺利後,他抚着下颔的美髯,笑道:「旁的话我便不说了,以後你们夫妻俩互相扶持,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为纪家开枝散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