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自逃离
蓦然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自己重修旧好的心情过于迫切,与颜容的亲密举动操之过急,引来了颜容的再次出走。此时,颜容的记忆只恢复了一部分,而且大部分都是很多年前在中国生活的片断。因为之前受到了迫害,此刻的她对于西方男人的脸有种莫名的恐惧,即使是蓦然也不能排除在外。
一日,蓦然有要事外出了。主人不在家,仆人们也没那么忙一些,偌大的酒庄显得很安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颜容竟然被救回来后头一次轻轻地打开了房门,看到了硕大的酒庄。她既害怕又好奇,不能自抑地独自游荡起来。
正值下午仆人们休息的时间,她的脚步又很轻,没有人发现她离开了房间而过来照料她。颜容不知不觉地走进了蓦然的房间,看到房间内的装饰居然有些熟悉感,她停下脚步慢慢地观察着房间里的摆设,目光落到了墙上的一幅油画上,一种似曾相识地感觉让她沉溺在画中。
画布上展现的是日落时分的葡萄园。天空的颜色呈红,橙,紫,蓝,灰五种颜色,变幻交织在一起,给人一种光影流连的感觉。这幅画里的景色无疑是美丽的,但给人一种无法触及的虚幻感。不真实,不确定。
实际上,这幅画,就是两年前她怀着小Chris的某个晚霞漫天的傍晚,依偎在蓦然怀里,亲手画的。画里透射出的虚幻,似乎早就预示了此后的流离。
颜容好像就要想起一切了,不料一阵头疼袭来,只好不再凝视那幅画,驻足在书架前。眼前的这一排书,有一本比较大而稍显突兀。她取下来,居然是一本印象派的画册,熟悉感更加强烈了。其实,这原本就是颜容初来酒庄的时候带过来的。看到这些熟悉的名家画作,她的眼神再次被点燃了,仿佛有一种魔力直通了她的大脑和灵魂,她饥渴地盯着每一个细节,试图通过这本书唤起更多的记忆。此刻,她太过渴望恢复记忆,以至于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头疼和眩晕。
书本啪一声摔到了地上。
她扶着书架的边缘,勉强站住。闭着眼睛,轻倚着书架熬过了这一阵眩晕,回过神,缓缓抬起垂下的眼帘。
她想蹲下来捡起这本书,却发现书里夹着一个棕色的小本本掉落了出来。颜容好奇地捡起小本子一看,封面上写的是护照。护照?是什么东西……颜容好奇地翻着小本子,里边居然有自己的照片!天呐!这是我的!我的护照!
房间的门突然开了,原来是女仆Lisa听到书落到地面过来看看,她发现颜容在这间屋子里也有些惊讶,立刻上前安抚她回房间休息。
颜容下意识地把护照藏进了睡衣宽松的长袖里,乖乖地跟着Lisa离开了蓦然的书房。
回到自己房间里,颜容仔细翻阅着自己护照的每一页,每一页的每一个字母和数字。她心跳很快,头也时不时地疼,但坚持研究着这上面的信息。虽然她并没有很清醒地意识到这个护照有什么用,但冥冥之中却认定了这个神奇的小本子一定蕴含着她到底是谁,她到底属于哪儿的惊天秘密。
看看停停,将近两个小时后,颜容得出一个结论:她是中国人,出生地在中国湖南。她究竟是怎么来到此地的,她已经害怕到不敢去想,当务之急是应该立刻,马上,回家!
看起来那个欧洲男人今天并不在家。
颜容抓起护照,蹑手蹑脚地再次走出了房间,试探着在过道里行进。当经过小Chris的房门外的时候,上一秒还是安安静静的,突然间就爆发出了孩子的哭啼。又是一阵眩晕,这次居然连心口也仿佛被什么东西撕扯般地生疼。Lisa闻声从别处跑向孩子的房间,听到Lisa的脚步声临近,颜容迅速闪躲到了过道转角后,藏了起来,看到Lisa进了房间,她急忙穿过过道走下了楼梯。
楼梯尽头正对着一扇小门,通往大片的葡萄园。颜容钻进了葡萄园,眼前的可人的绿色和动人的沙沙声,让她一度放慢了脚步。真的要离开这里吗?她低头看了一眼护照上的“Chinese”,心又开始疼了,一咬牙,一路捂着胸口,跑出了酒庄。
巧不巧,走了不多远,颜容遇到了一个参观其他酒庄的中国旅行团,便一直随行。不知不觉,居然跟着上了旅行团的大巴。司机催促着说飞机快赶不上了,导游也累坏了,匆匆忙忙点完数,好像多了一个人又好像正好,没少人就应该差不离。大巴直奔机场,到达机场,导游发现确实多了一个人,挨个人看过去,觉得颜容有些面生,应该这不是团里的,刚要上前质问,颜容就惊恐着跑开了。一大群人等着上飞机,导游也来不及追赶颜容,只叮嘱了大家一句,确认好护照财物和贵重物品都没有丢失,一行人就奔值机柜台去了。
颜容此刻的意识能力还并不知道应该怎么买票,而且身上也没有现金。她像只迷失的小鹿般在机场里搜寻着和自己肤色语言相近的人,看看他们都在干什么,试图模仿着去做。没想到,在值机柜台与导游又相遇了。导游发现了她有些异样,便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说:“都是中国人,你到底想干嘛?”颜容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中国女孩儿,正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她急忙掏出了护照,突兀地说到:“我要回家!”导游有些纳闷儿了,寻思着这位姐姐不会是走丢了吧?她接过护照看了下有效期和多次入境的申根签证,对颜容说:“您是哪个团的啊?不会是钱包手机都丢了吧?你行李呢?”
颜容恍惚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导游心想这姐姐真是没谁了,浑身上下就剩一护照了。就这智商还敢出国旅游?这回是把行李钱包都弄丢了,下回没准儿人都丢了。可都是中国人,她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她看到颜容脖子上的项链似乎价值不菲,看面相有点缺心眼儿,但也不像是老赖,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帮她。
她转身立马给公司打了个电话,看看这趟航班还有没有占着余座儿,片刻,就转过来对颜容说:“姐,跟我的团回去吧,护照给我,我给你买票,脖子上项链先押我这里,回国后把机票钱给我,项链儿再还你。成么?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电话。”
颜容还是眼神空洞的看着她,没听明白,也没说话。
导游想这姐们儿不会是有点傻吧?她又用手在脖子上边比划边说:“项链,护照,给我!带你回家!”
颜容迟疑着照着做了。
导游接过护照和项链,问到:“你要去哪个城市啊?我们飞长沙您到北京跟着我们转机么?”
颜容又只是点点头。
导游只好又瞅了一眼颜容的护照,看她出生地写着湖南,“哎呀,没想到在波尔多捡一老乡!行!那就飞长沙吧!”
谁曾想,与蓦然这一别,竟然又是一年。
蓦然回到庄园后,得知颜容再次消失,他已无力再责骂女仆,只是呆呆地立在书房里那幅画前,眼神越来越黯淡。
“你擅自逃离了我的世界,却把我留在了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