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羽靠小偷了发财(1)
十多年前,深圳的野地里都能长出钞票来。那时候,在深圳做什么都赚钱。倒地皮、炒股票、搞传销……那钱仿佛生了眼睛,一股劲地往怀里钻。那时候,深圳人的钱袋鼓鼓的,腰杆儿挺得直直的,走到哪里都牛气冲天。不像现在,拦辆“的士”去关外,都要讲半天价儿。钱多,就招小偷,这是规律。那时候,全中国最棒的小偷都在深圳。如果排成一溜长队,能从深南大道的东头排到西头。小偷多了,生产什么门呵锁呵的就红火。这也是规律。老深圳们都知道,那会儿生意最火最旺的,就是将军锁厂的老板乔大羽。乔大羽人称乔老爷,以前跑江湖卖野药。人特精明,长着个牟其中式的大脑门。以往跑江湖打把式卖艺,都是寻一处热闹地方,衣裳一脱,吆喝两声,光着膀子就开练。乔老爷和别人不一样,他连卖野药都和别人不一样。乔老爷在老东门有个固定的摊儿,就是现在的过街天桥底下,以前那儿长着棵一人合围的红荔树。乔老爷每天早晨10点钟准时开档。他卖药不靠嗓门大,那玩意儿屁用没有。乔老爷将红包袱皮往树下一铺,写字。准确地说,是用特制的白细沙漏字。那沙比尘粒都细,顺着指缝往下淌,淌到地上就是字。这活儿说相声的侯宝林在中央电视台表演过,字儿挥洒飘逸,比王羲之的《兰亭序》都有韵味。字漏齐了,人也围了一圈。乔老爷就换一身行头,白汗衫,灯笼裤,皮带一巴掌宽,上面铆着20枚大铜钉。就这扮相,把其他卖野药的都比下去了。接下来,乔老爷打一套八卦莲花掌,胳膊一伸,腰一塌,虚步一点,来回转圈,越转圈越大。不仅这样,他嘴里也不闲着,嗬嗬有声。观众怕伤了自己,不由自主往后退,一直退到乔老爷指定的圈外头。在江湖上,这有个说法,叫净场子。看热闹的喜欢扎堆,你不净场子,人挤成疙瘩,什么也干不了。但是净场子,又不能拿嘴往外轰人家,不沾亲不带故的,没人理。有的跑江湖卖艺的,用水泼,用三节棍往外赶,把观众都给赶跑了。还是乔老爷有办法,一趟拳打完,既净了场子,又吸引了观众。不显山不露水不伤和气,一举好几得。场子净完,乔老爷插科打诨,表演一些小魔术什么的,设法把话题往卖药上引。乔老爷卖药是一绝。他从不把胸脯拍得咣咣响,唾沫星子满天飞。这会儿,他从一个塑料编织袋里抓出只红公鸡,嘎蹦将它的腿关节掰断,往地上一扔。那鸡刚抓出来时神气活现,这会儿就趴窝不动弹了。乔老爷把话向观众交代清楚,然后拿出家传的鹿尾续筋膏,用火烤化了,黏开,敷在鸡腿上。一跺脚,那鸡就满场子乱跑。就在人们啧啧称奇的时候,他在人群中的“托儿”一煽乎,大伙儿就发疯似地抢着买药。五块钱一包,十块钱三包。每天他都能卖三五百块钱。就这样,乔大羽赚到他的第一桶金。乔大羽的药还是那些药,生姜拌河泥,与其他跑江湖的没什么两样。关键是他的道具用得好。比如那只鸡,并不是真的掰断腿骨,而是扭脱臼,敷药的时候一捏,就复位了。再跺脚惊吓,它肯定跑得比毛驴子都快。后来,老东门越来越旺,城建搞规划,把那棵红荔树砍掉,搭了过街天桥,乔大羽退出“制药业”,洗手不干了。他承包了一家制锁厂,师傅都是从温州请的,手艺特巧,钥匙在锁孔内一转,声音嘎蹦脆。深圳越来越富,溜门撬锁的偷儿越来越多,做锁生意有赚无亏。乔大羽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做锁这一行是个古老的职业。有嫖客就有妓女,有小偷就有锁,这是铁打的自然法则。锁不大,里面潜藏的道理不薄。啥时候要是做锁的丢了饭碗,那肯定是太平盛世。废话少说,言归正传。却说乔大羽自打进入锁业这一行,生意就红火得要命。他做的锁没什么特别,就是锁芯里面花样多。同一型号的锁,里面的锁芯不一样。还没等小偷摸透这个锁芯的结构,新的锁芯就上市了。有一回,一个爆脾气的偷儿实在弄不开锁,干脆把人家的门板卸了下来。尝到甜头以后,他专卸门板,对锁再也不屑一顾。这个段子,是东门派出所的刘所长讲的。喝酒喝到情绪高涨时,他将袖口一捋道:“俺说个笑话……”他这个笑话,比那些黄色段子耐寻味,往往引出一连串话题。在深圳,和小偷打过交道的人,比河里的沙子都多。不是流行过一句话吗?没被偷过抢过的就不是深圳人。他这话题,容易引起共鸣。酒这玩意,无非是个引子,大伙儿扎堆说话的作料,没人专门为喝酒而喝酒。他一出题目,大伙儿就趁着酒兴评头论足,发牢骚的、骂娘的都有。不知不觉,三五瓶贵州醇就见了底。每到这会儿,大家的眼珠子都集中到刘所长身上。他是警察呵。“你们当警察是干什么吃的?”刘所长长叹一声,猛往嘴里灌两盅酒,道:“我们冤呵!”接着,就讲出一段故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