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啼笑九美图》32(4)
徐经以为是托词:“解元不在,就拜见夫人。”阿盛复又奔进:“夫人夫人,客人要见夫人。”秋香脸生愠色:“去,就说夫人不见外客。”阿盛复又奔去:“夫人不见外客,你请吧!”徐经拿了碎银子塞给阿盛:“去对夫人说,客人不见不走。”秋香火了:“让他等吧,不见!”阿盛奔出苦着脸传话:“夫人说,让你等。”徐经一跺足:“好,等他个三日三夜。”阿盛只好又走进来:“客人说要等三日三夜,这可怎么办?”秋香稍一沉吟:“去,请他候着!哼,我倒要看他耍什么招数。”她忙着整妆换衣,然后在学圃堂端坐。不一会儿,只见一人裸露上身,手执短杖,快步来到堂前扑地跪下,举杖过头,惨然惊呼:“唐氏列祖列宗神灵在上,唐夫人在上,江阴徐经,昔日曾骗取唐伯虎文章,又私下诬他考场作弊,致使解元蒙冤入狱,辱没了唐门家楣,毁了解元大好前程,徐经实乃千古罪人。今日负荆请罪,任凭夫人重责……”至此,已泣不成声,又以头触地,梆梆有声,竟然血溅于地。秋香始而愤恨,继而为其情所感:“阿盛,快快扶起徐员外,为他穿衣、奉茶。”徐经:“夫人,打了,徐经方起。”秋香:“员外请起身讲话。吾乃伯虎之弟仲虎。他委实因事外出。有什么不到之处,待家兄回来再说。阿盛,快快扶起员外。”徐经流着泪站起,穿上家人送上的衣服,春寒料峭,已冻得涕泪交流:“徐经自被逐出京城,弃笔从商,倒也财源不竭。但内心之恩恩怨怨牵肠挂肚,恩不报、怨不消,心如火焚,难以安宁。请问仲虎兄,沈九娘小姐可在?”秋香一惊:“她在京城不是已经被逼遇难了么?”“不,前夜徐经在太湖遇盗,幸蒙小姐主仆奋身相救,难道沈小姐未曾来此么?”“呀”秋香惊喜地,“请问徐员外在何处见到沈小姐的?”“茫茫太湖,又在夜中,说不确切,大概在西山以西湖面。”“她乘的小船,还是大船?”“一叶小舟。”秋香舒了一口气,乘小舟非远行之态,说明她仍在太湖附近羁留:“谢谢徐员外,沈小姐日内会来桃花仙馆的。”徐经不便多问:“听说程默还乡,对解元有无无礼之处?”“家兄正为此忧虑呢。程默返乡后因行为不端,颇受乡人冷遇,近日已私下去信江彬,密告苏州士人,尤对家兄诸多诬谤。”“哼,这种无耻小人,乃解元京城蒙冤的祸根,如今又阴险害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徐经会雪耻报仇的。待令兄归来,徐经再来打扰。”说毕施礼告辞,复又回身:“一些薄礼,伏望笑纳。”返身一招手,十数家人挑着、提着礼品放置院内,躬身而退。秋香看着徐经的背影,细细掂量起适才他的举动、言语,委实真情流露,而非矫情虚伪,觉得此人与程默不能同日而语。刚卸去男妆,阿兴奔了进来:“夫人,许大婶来了。”秋香忙疾步迎出,只见许大婶一头白发,由阿兴搀着走了进来:“这位是伲新夫人华小姐。就是伊派我请絶老人家来格。”秋香躬身一礼:“大婶儿,一路辛劳,快快请坐。”许大婶看着秋香,看着看着忽地放声大哭起来:“我那小姐命比黄连还要苦十分呀!都怪我这老婆子,事情没弄明白,就告诉阿兴,九娘被逼身亡……”她忽然觉得此话不妥,“蛖,我胡说些什么呀。只怪我那小姐命不好,她和解元有情分没缘分啊!”秋香一听,觉得这婆子蛮精明,像一个开旅客的老板,忙上前为她拭泪:“大婶莫哭,解元已去四处寻访,不日当可与九娘小姐平安归来,你且放心住下。我这儿没有一个老人,你老人家以后就是桃花仙馆的大管家。我们那儿还有一爿店,大婶有兴趣,也可到那儿当掌柜的。九娘姊姊一回来,我们全家就团圆了。”这番温存体贴的话,感动得许大婶热泪横流,扑地下跪,被秋香抢先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