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勿买勿买勿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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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亥时已至,可要传膳?”忆年看着久久纹丝不动的威仪帝王,忍不住打断道。
陛下已经拿着一份奏折,不吃不喝的僵坐着将近一日了,便是铁打的身子,这样熬下去也受不住。
“不必。忆年,你且先退下罢。”玉衡摆手,示意忆年出去。
“……奴才遵命。”忆年欲要再劝,却在玉衡凌厉的眼神下作罢,只得恭敬行礼后,躬身退下。
御书房的雕花厚重大门“吱呀”一声,开启复又合上。
……
威仪的帝王俊美无俦的容颜在夜明珠幽蓝光芒的映衬下,犹如雾里看花,失了真切,显出几分幽暗深沉。
他站起身,望着雾色渐起的深浓夜色,如鬼魅的身影从御书房掠过,径直往止兰宫而去。
玉衡踱步近清婉殿寝殿。
微弱暗淡的昏黄烛火中,惊艳的佳人秀发披散,遮掩住瘦削的双肩,整张脸粉黛未施,有一种铅华销尽见天真的秀美。
她站立如松地执笔练字,心无旁骛,眉目间没有半分清愁之态,显然是过得极其惬意自在。
他不由得打量了自己一番,常服凌乱松垮,褶皱四起,衣袍上带着深深浅浅的墨迹,一团一团的晕染开。
他太想念她,哪怕是假装冷静也做不到,若非如此,他不会深更半夜,厚颜无耻地跑来止兰宫。可是她却可以把他遗忘得如此彻底,忙着插花,忙着练字……一丝闲心都分不出来给他。
玉衡心间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暴戾,眼底隐隐有冷意滑过,却不过片刻便被他强行压抑下。玉衡一直站在窗侧,直到寝殿内的烛火熄灭,陷入黑暗,心间千转百回,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她便真的这般不在乎他?说放下便放下。
他从精致的雕花窗棂中翻身进去,蹑手蹑脚地靠近床榻边,点住了玉微的睡穴,才安心地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已经熟睡的佳人,眼中是无尽的痴缠眷念。
坐了良久,他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方才如梦初醒般回神,他还真的就非她不可了。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离不开她的呢?他竟然半分都想不起来。
玉衡不由得嘲弄一笑,明明只是想将她当作蓝宁的影子,没成想最后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让她对他心灰意冷不说,还把自己的心都搭了进去。到如今,所有的冷静自持在她面前都化为灰烬。
即便再气愤于她对他的背叛,也舍不得将她如何。
也罢,他认栽!
至少她还是他的贵妃。至于她的心,他可以慢慢挽回。
玉衡想通后只觉浑身一轻,起身,绕去寝殿里间梳洗,而后干净利落地翻身上了床榻。佳人入怀的霎那,他烦躁不安多日的心竟就这般奇迹地平息了下来,安宁得可怕。
待玉衡熟睡后,玉微睁开眼,就着夜色,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睡颜半晌。
……
玉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玉微曼妙的身影。
“皇上醒了?”玉微坐在离床榻不远处的圆桌上,眼睑微垂,抿着茶盏中热气四溢的茶水。
宫中的奴才向来狗眼看人低,虽然得了忆年指示要善待玉微,但依旧欺上瞒下地裁剪了玉微的分例。连着大红袍也不能例外,若不是她一早便深知后宫的云谲波诡,只怕事到如今她连茶水都只能饮那粗劣的。
温热的茶水云雾簇涌,模糊了她的神色。
玉衡心中微涩,昨日他竟是睡得这般沉吗?连她起身都未曾醒来。
近些时日他辗转发侧,彻夜难眠。竟是只因为缺了一个她。
他顾不得梳洗,下了床榻便一把抱起玉微,让她坐在她的怀里。轻飘飘的身子搂抱在怀中,仿若无物。
她太瘦了。
“微微,我们和好好不好?”他素来清浅的眉眼透着丝丝缕缕的温润,低沉的嗓音带着希冀。
“皇上不是要臣妾终老在这止兰宫吗?”玉微搁下茶盏,笑意浅浅,语气淡淡,“臣妾觉得这止兰宫甚好,皇上不必为了可怜臣妾而纡尊降贵。况且,臣妾不过一介不贞不洁的罪妃,没什么值得皇上利用的。”
说话间,她打量了清雅素淡的寝殿一番,若是闭宫养老,这止兰宫的确算得上是不错。景色佳,气候宜人。
“不是可怜……”玉衡抱紧怀中之人,掩饰心底的慌乱,“我心悦你。”
“皇上莫不是认错人了?”玉微闻言,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着,甚至忍不住伸手抚在玉衡额头上,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近来病得有些糊涂了。
分明几日前还对她冷漠得近乎残酷,不过时隔几日,倒像是转了性子一般,竟然任她予取予求。
玉衡捉住玉微的手,放到唇边浅吻:“我没有认错人,微微,我心悦你。以往是我不好,没有认清自己心中之人,微微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给他的判刑,分明极其期待却又害怕极了。
玉微掩唇轻笑:“皇上忘记臣妾曾经犯下私通重罪了?”
玉衡脸色一白,她的背叛始终是他心间的一根利刺,拔.出.来后伤口愈合会留下难看的疤痕,时时扎眼。不.拔.出.来便会扎得他心头鲜血淋漓,如梗在喉。
玉微见状,挑眉道:“皇上既然还是过不去那个坎,何苦这般强迫自己?臣妾说过臣妾早就已经不在乎您了,便是您如今再想要挽回什么,臣妾的心意依旧不会改变。”
她的话无情得紧,分毫不留情面,更是没给自己留下退路。她不怕帝王震怒,更不怕帝王处罚她。
如今的帝王之于她,不过如一草一木,连恨意都不愿意给予。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不是恨他,而是彻彻底底遗忘他,把他从心间抹除。
“只要微微不再犯,我可以既往不咎。”威仪的帝王赶紧表明自己的心意,依旧霸道得可怕,带着身居高位多年的一贯强势。
玉微反问:“若是臣妾又犯了呢?”
玉衡气闷:“……”
“皇上准备又禁臣妾的足?还是直接三尺白绫?”玉微唇边弧度深了深,似笑非笑地紧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阖上眼,良久,复又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清明,缓缓回道:“不,一定不会,我会看好你,不会再让你有背叛我的机会。……即便,即便是你再次背叛我,我也定是杀掉引诱你那人,不会伤你分毫。……我舍不得。”
他恨不能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了她,怎么舍得伤她?
“皇上如今倒是深明大义得紧。可惜,臣妾累了,不想和皇上和好如初呢。”玉微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道。
“我不允许。”玉衡眼眸一暗,心间顿时压下一块巨石,压住了心脏,跳动不能。
“皇上既然早已经做下决定,又何必多此一举?便是臣妾不答应,想必皇上也是不会还臣妾安宁的罢。”玉微语气嘲讽。
玉衡在玉微讥诮的眼神下,心头一愧,有些难堪地别开眼。他的确是不会放开她。哪怕她不同意。
他此生只爱过两个人,一个已经错失,一个近在咫尺。他如何能放得开?
“微微,我……”玉衡还想再要解释,却在抬眸看见玉微冷淡的笑容时,瞬间顿住,心间是数不清的杂乱不堪,他不自觉地伸手捂住玉微那双灵动的眼睛。
他曾经最喜欢她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睛,如今却害怕看见。
他只是不想从她眼中看见那般冷淡的笑意,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愚蠢。她曾经分明是爱他的,可是他却咎由自取,耗尽了她所有的爱。
“微微,我们以后都会一直在一起,我会等你再次爱上我。......我心如月,不得言明,望卿知晓,天地可鉴。”玉衡失神地喃喃着,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也仿佛是在安慰玉微。
既然她曾经爱过他,他相信,假以时日,她定能再次爱上他。
原以为玉衡会回清心殿,结果最后只是宦官来传达了他让众臣尽兴的旨意。
群臣们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一番寒暄吹捧之后便也散了。
玉衡不来,玉微自然只能挫败而归。
回去的路上,玉微一直思衬着怎么蹂.躏玉衡,对着南砚宸的态度自然也就敷衍了几分。
南砚宸察觉到玉微的走神,将身子挪过去:“慕慕在想甚?”
“想你。”玉微面不改色地道,身子懒懒地斜靠在南砚宸身上。
南砚宸闻言,耳尖爆红,连带着眼神都有些羞涩地闪躲,压低了声线道:“我就在慕慕眼前,慕慕为何还要想我?”
“砚宸认为呢?”玉微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南砚宸微红的耳尖,不由得起了几分调戏的心思。
“我……”南砚宸欣喜若狂,张口结舌。
慕慕是心悦于他,所以在对他示好吗?
玉微指尖一寸寸滑过南砚宸的胸膛,带着令人颤栗的引诱,娇软的薄唇轻启:“砚宸难道不喜欢?”
她婉转娇媚的声音听得人全身酥麻。
“喜欢。”南砚宸原本只是耳尖爆红,此刻连脸色都晕染上丝丝缕缕的绯红。
“既然喜欢,砚宸为什么还能如此正襟危坐,方寸不乱呢?”玉微微凉的手探进南砚宸层层叠叠的华服,掠过他坚实的胸膛就要往下滑去。
南砚宸本就已经为玉微神魂颠倒,此刻更是感觉全身血脉贲张,在玉微的柔荑就要滑到不该触碰到的部位时抓住了她的手,爱怜的吮.吻着。
手被抓住,玉微也丝毫不恼,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南砚宸意.乱.神.迷的动作。
女人喜欢的从来就不是禁.欲的男人,她们喜欢的不过是禁.欲的高冷男人为了她们动.欲。
便如此刻的南砚宸。
白日里清隽儒雅似无欲无求,此刻早已是欲.火.焚身,眼中赤红一片。
玉微不禁莞尔,男人终究是衣.冠.禽.兽。即使外表再光风霁月也改变不了其兽性的本质。
干净如南砚宸也未能免俗。
须臾,南砚宸一把将玉微抱在怀里,伸手解开她的腰带,顺着她的袿衣滑了进去,嗓音沙哑压抑:“可以吗?”
尽管南砚宸额头已经冒出些许汗珠,却固执地征求着玉微的意见。
玉微没有拒绝,身子更靠近了南砚宸几分,任由南砚宸作乱。
她无声的默许就像点燃烈酒的火焰,南砚宸原本还存有的几分理智,此刻间烟消云散。
玉微没有再动,微睁着眼,被动地承受着南砚宸的热情,肌肤泛着一层诱人的粉红,眼眸里的神色却清冷如许,宛如皎洁透彻的月光,悠远宁静。
就在两人要坦.诚.相见之时,玉微用力推开了南砚宸的身子,笑得娇媚:“砚宸,我突然不想要了。”
朦胧月色下,衣衫散乱的玉微宛如魅惑世人的妖精,引人入胜。
南砚宸的情.欲已经被挑起,哪里这般容易消退。他欲.求不满地凝视着玉微。
“不要!”玉微摇头,雪堆玉砌的脸庞上是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情.动。
“妖精!”南砚宸咬牙切齿地道,自己挑起了火,却立刻抽身而出。
“砚宸可以自己解决嘛。”玉微笑得暧昧,眼神往南砚宸修长完美如雕刻而成的手瞥去。
“南慕!”察觉到玉微的视线,南砚宸的脸色爆红,迅速整理好衣衫,飞身而出。
今晚的凉水估计是少不了了。
玉微坐在马车中笑得肆无忌惮,纯.情男真是不经撩。
马车外,南砚宸听见玉微远远传来的惬意笑声,起落间的身子一阵倾斜,差点从空中掉落。
夫纲不振!
……
自从那日玉微调戏南砚宸成功以后,南砚宸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些话本子,撩人的手段突飞猛涨,让玉微再也不能如那日般逗弄他。
她原以为日子会很无聊,结果在和南砚宸的你撩我逗中十几日就这般过去。
这些时日中发生过的一件最重大之事便是南砚宸辞官,陪同蓝宁云游山水去了。诺大的丞相府只余下她和南砚宸两人。
清晨,玉微送南砚宸上朝后,回房内睡到巳时方才优哉游哉地出门。
临近晌午的街道依然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楼阁飞檐间勾心斗角,林立的店肆大敞着。
玉微兴趣盎然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尽管她也曾经在元隋生活过二十多年,但是如这般自由自在地走在大街上的时间却少得可怜。
找到记忆里系统提供资料的楼阁后,玉微在楼阁对面的花肆停下,细致地翻找着鸢尾花。
须臾,玉微挑好蓝色鸢尾,付过银钱后愉悦地转身。
玉微抱着花束,低头嗅着鸢尾的清香,似乎沉浸于那一片芬芳里,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快马在玉微走近街道中央时飞驰而过。
玉微耳边是不绝于耳的尖叫嘈杂,随即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身子也腾空而起。
那一瞬间,玉微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宰了系统,它竟然没有给她屏蔽痛觉。
刚买的蓝色鸢尾纷纷扬扬洒落空中,如散落的漫天蓝色飞絮。
就在玉微的身子要坠落地面时被人拦腰抱起。
玉衡抱住玉微疾速往丞相府而去。
他本是在花肆对面的酒楼里用膳,却无意中瞥见了玉微。
清丽脱俗的女子低头轻嗅着蓝色鸢尾,眉目间顾盼神飞,再一次和记忆里的倩影重合。
他强行压住翻滚的思绪收回眼,告诫自己,她是蓝砚宸的妻子。
自从那日一别后,这十几日他几乎从未想起过她。若不是今日一见,他已经快要遗忘还有这样一个人。
连替身都算不上,她自是不值得他劳心费神。
然而,酒楼之外传来喧闹声时,他依旧会情不自禁地转头望去。
只那一眼,他心惊胆战,身体先于意识地作出了行动,飞身去接住了玉微。
几个起落间便到了丞相府,玉衡先是吩咐了丞相府的下人去寻大夫,而后按照略微模糊的记忆,将玉微送去了南砚宸的院子。
他将玉微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后,便想离去,却未曾想被她死死地抓住了手。
玉微已经疼得意识有些涣散,却紧紧握住玉衡的手不肯松开,只口中反反复复地呢喃低语着。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和系统算账。
玉衡到底不忍心一走了之,无奈地在她的身边坐下,俯下身子贴近玉微唇边听着她的呢喃之语。
“皇上,我心悦你……”
待玉衡听得真切时,身子蓦的一僵。她心悦于他?
他们不过才见过短短数面,她就心悦于他?
何况她还是砚宸的妻子,怎的这般水性杨花?如此轻易地便爱上丈夫之外的男子。
他对她感兴趣不过是因为把她当作宁儿的影子。
如今宁儿已经离开京城,他们生死再难相见。
是以,他看见玉微才会觉得如此眷念。
那是一种对蓝宁思念的转移。
“不要走……”玉微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玉衡拂开玉微的手,怒不可遏地疾步走出房间,离开了丞相府。
他一路疾驰回了皇宫,明明气愤于玉微的恬不知耻,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低若耳语的吴侬软语回响在耳旁,一时间乱了心神。
宫墙深深,亭台楼阁间繁花锦簇。
玉微和南砚宸在宫侍的指引下进入了清心殿。彼时筵席还未开席,但是桌上剔透可口的水果已经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锦衣华服的官员们正襟危坐,身旁艳丽娇媚的女眷恭敬地侍奉着他们的天。
美人配美食,最是容易让男子产生满足感。
来来往往的俏丽侍女为大殿中众人添着酒水和瓜果。
不多时,只听殿外一声宦官的唱词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殿内的众人立刻以头伏地,虔诚如朝拜神佛一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说官员们是家中女眷的天,那么玉衡便是官员们的天,更是整个大晋的天,官员们甘愿俯首追随。玉衡虽不是开国皇帝,却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名垂青史。
他在位的二十多年,海晏河清。大晋踏进前所未有的盛世繁华。
有些大胆的闺秀则是偷偷抬起头向那一抹明黄的身影望去。
玉衡不止政绩卓绝,后宫更是空无一人,若是能得他的垂怜,纳入后宫,她们便是死了也甘愿。
闺秀们的目光触及玉衡身影的刹那,几乎全都是羞红了脸的低下头,这般如仙人似的帝王,即使是后宫三千,她们也愿意日日守候啊。
玉衡面色冷峻地走到龙椅上坐下,方才一挥衣袍:“众卿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
玉衡身边的内侍见众人站齐,继续唱词:“请诸位大人行礼。”
皇帝寿辰不似一般官员随意,等级制度森严,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众人三跪五叩地行礼完后方才入座。
玉微和南砚宸坐的位置几乎就在玉衡身侧,他一转头就能看见。
玉衡没有子嗣,但也未曾从皇室旁支的宗亲里过继后嗣,而是直接将皇位传给了南砚宸。故而他一早就以太子的标准培养着南砚宸。
待众人都坐下后,玉衡抬眸去看属于蓝宁和南风起的位置。
南风起一人悠闲地坐在那里,身侧是空空荡荡的女眷席位。
玉衡目光一暗,唇角浮现一丝苦笑,这么多年了,宁儿依然躲着他。
南风起感受到玉衡的失望,没有丝毫反应。只要玉衡没有动作,其他的,他可以视而不见。
反正终此余生,玉衡都不可能再见到宁宁。
一想到自家娇妻,南风起唇角忍不住泛起笑意,很快他就可以和宁宁归隐山林了。
相比南风起的愉悦,玉衡周身落寞萦绕,端着酒杯的手紧了几分。
酒杯承受不住厚重的内力,顷刻间化为灰烬。
二十多年的皇帝生涯,玉衡积威甚重,无人敢抬头向他望去。故而玉衡只是淡淡地拿起另一只酒杯,若无其事地饮酒,一杯又一杯。
玉微并不包括在这些或敬重,或畏惧玉衡的人里面,她时时刻刻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玉衡,自然也看见了玉衡和南风起的互动。
在侍女为她斟酒的时候,玉微故意撩动了一下衣袖,一杯酒就被洒落在衣袍上。
侍女惊吓得脸色苍白地瑟缩着跪倒在地:“夫人恕罪。”
清心殿内一派歌舞升平,侍女的声音落在嘈杂的殿内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
离玉微和南砚宸最近的玉衡沉浸在思绪里自顾自地饮酒,听到声响也不甚在意。
能入得清心殿侍奉的侍女都是经过精心调.教的,一般不会出岔子。
但是婉心是第一次侍奉贵人,早就害怕得紧,现下出现了这般严重的失误,若是贵人不责怪还好,要是贵人责怪下来,少不得回去就要挨嬷嬷的训了。
一想起嬷嬷厉害的手段,婉心的脸色就又苍白了几分,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这般不小心。
“无碍,你起来罢,引我去更衣便是。”玉微柔声安抚着侍女,扶她起身。
那温柔中带着几丝一贯的清冷,袅袅娜娜地飘散在殿内。
“谢夫人,奴婢这就带夫人前去。”婉心受宠若惊的顺着玉微的力道站起身。
玉衡听到模糊得有些变音的冷漠声调,饮酒的动作骤然停顿,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往玉微那边看去。
只见玉微着一袭浅苏芳鸢色华丽长裙坐在南砚宸身侧,眉目间是万年不化的寒霜。
美人如花隔云端。
玉衡又一次捏碎酒杯,她竟然是砚宸的新婚妻子?
难怪……他令暗风遍寻京城的闺秀却寻不到她。她本就不是京城人氏,哪能在京城千金中寻得到人?
玉微好似感受到玉衡强烈炙热的目光,疑惑地转过视线,看见玉衡的一瞬间显然也陷入呆滞。
但是玉微很快便整理好情绪,附在南砚宸耳边低语,而后跟着那名侍女踏出了殿内。
玉衡收回视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
既然是砚宸的妻子,他便不应该再对她起非分之想。
须臾,玉衡感觉殿内的氛围几欲使人窒息,起身就往殿外走去。
本来观赏着歌舞的众人见玉衡起身,纷纷又扑倒在地,欲要跪拜。
玉衡一摆衣袖,清雅的声线飘进众人耳里:“众卿不必多礼,今日君臣同乐。”
……
玉微换好衣衫后没有急着赶去殿内,反而在凉亭里坐了下来,悠闲自得的饮茶。
玉衡原以为只是透气,不会遇见玉微,没想到玉微就在他往日里喜欢去的凉亭内坐着。
夜色微凉,美人如玉。
玉衡本想避嫌,但是脚却不听使唤般,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待他能够止下脚步时,发现与玉微已是近在咫尺。
玉微看见玉衡的靠近,有些蹙眉地站起来,退了几步,远离玉衡后,方才躬身行礼:“臣妇参见皇上。”
玉衡总算听清了玉微的声音,疏淡清浅,如清风拂过山间,泠泠作响,和宁儿的冷冽相差甚远。
他有些懊恼,他是怎地把玉微的声音和宁儿弄混的?明明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玉衡听见玉微声音的霎那,本是想转身离开的,但是看见玉微避他如洪水猛兽的模样,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宁儿曾经也是这般无二。
他又靠近几步,伸手欲要扶起玉微:“起身罢。”
按理说,他身为皇帝,只需要让玉微平身便是,但是看着眼前之人和宁儿如此相似的气息,玉衡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再靠近。
玉微仿佛没有看见玉衡的手一般,又退后几步才自行站起身:“多谢皇上。”
感受到玉微的排斥,玉衡不欲多语,但也未曾离开,只是自发落座在玉微对面。
玉微见状,便知道玉衡暂时不打算走了,于是也在玉衡的示意之下,坐回原位。
“那日,是朕的过失,冒犯了你。”玉衡沉吟片刻后,沉声道。
玉微将斟好的茶倒入茶盏,递至玉衡面前,俏皮一笑,敛去了三分清冷:“皇上在说什么,臣妇不明白。”
玉衡被玉微的笑意感染,骤然感觉心头一跳,随即挑眉揭过话题:“怎的不进殿内?”
既然她想假装没有发生过,他也不再追问。毕竟那夜之事于女子名节有损。若她是未嫁之身便罢了,他尚且可以纳她入宫。
但是她已经嫁人,还是嫁给他看重的南砚宸,他自然不会强娶。
玉衡伸手接过玉微手里的茶盏,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玉微柔滑雪白的手指,本来已经平息的心又跳动起来。
他强压住心底的悸动,神色淡然地抿下一口茶,茶水入口时,清香弥漫唇齿间。
“你泡的茶?”
“臣妇茶艺粗浅,入不得皇上的口,还请圣上恕罪。”玉微语气淡漠地道。
“茶艺不错。”玉衡道。
玉微不置可否:“多谢皇上赞赏。”
她苦练多年的茶艺,一直找不到小白鼠,玉衡愿意当,她自然乐的成全。
玉微低头浅浅地呷着茶水,不再说话。
寂静的凉亭,似乎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微微的风声。
玉衡搁下茶盏,无意中看见玉微滢白如玉的脖颈和艳若三月桃花的脸颊后,便再也移不开视线,眼神一寸一寸地描摹着玉微的柔美轮廓。
虽然她的容貌和宁儿不像,可是气韵却是无一处不相似,他根本无法忽视。
就在两人氛围渐渐变得有些暧昧起来的时刻,远远地传来一道担忧的声音:“慕慕?”
南砚宸在殿内久不见玉微归去,便急切地寻了出来。他已经被上一次七夕发生的事情吓到,稍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草木皆兵,害怕慕慕会离开他。
“参见皇上。”南砚宸走进了方才发现玉衡也在,于是恭敬地行礼。玉衡一手培养了他,可以说玉衡是南砚宸除了父母之外最尊敬之人。
虽然有些诧异玉衡怎么和玉微在一起,但是南砚宸也不曾多想,只以为他们恰巧遇上了。
“砚宸怎的出来了?”玉衡虚扶起南砚宸,温和地问。
这是宁儿的孩子,就算不是他的子嗣,他也不曾不喜。甚至因为他是蓝宁儿子的原因,想要扶持他登基为帝。
“慕慕一直未曾回殿,砚宸有些担忧,便寻了出来。”南砚宸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玉微后,才松了一口气,那凝视着玉微的眼里是满满的眷念。
玉微站起身,走到南砚宸身边,冷声道:“只是觉得有些闷,在外面透气罢了,砚宸不必忧心。”
玉衡见玉微对南砚宸的疏离与对自己时无异,甚至更冷上几分,很是诧异地皱眉,她真的爱砚宸吗?
南砚宸早已习惯玉微的冷淡,只是牵起她的手,对玉衡又行了一礼:“砚宸和内人先行告退,便不叨扰皇上了。”
玉衡一直不喜和人靠得太近,更别说与女子同席,简直闻所未闻,为了防止玉衡恼怒玉微,南砚宸带着玉微就准备离开。
玉微没有反抗,反握住南砚宸的手,也草草行了一礼后便随着南砚宸走远。
玉衡坐在凉亭,半晌没有起身。他在想玉微和南砚宸之间的相处。
玉微对南砚宸的一举一动间完全没有爱意。可是南砚宸对玉微,哪怕不用言语,都能看出那小心仔细的呵护。
思及此,玉衡心底不由升起几分异样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距玉微被封为贵妃,已是过去三个多月。
玉衡终于在用了一个多月难以下咽的膳食后命人撤下了那些菜色。
玉微依然佯装着与蓝宁似是而非的一颦一笑,与蓝宁相似的同时又有别于蓝宁。而后一点点将玉衡从对蓝宁的思念中剥离。
直到三月初,玉微的行为举止几乎和蓝宁再无相似之处,玉衡却毫无所觉。
潜移默化向来都是最好的攻略方法。从量变到质变,需要的是足够的惯性。
突如其来的示爱,只会让心里有蓝宁的玉衡戒备警惕,得不偿失。唯有一点一滴的侵蚀,方能让他一再松懈,最后察觉时早已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
是日,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林间翠色环绕,偶有落花随绿水蜿蜒而下。空寂的山中只听得见澄澈的溪水流过泉石的环佩相鸣之声。
玉衡慵懒地拥着玉微站在溪流旁,溪流的尽头是一栋木屋,笼罩在一片浅浅绿意里。
“微微,等砚宸登基后,我们便在此隐居终老如何?”玉衡贴近玉微的身子,眼眸深处是一片宁静祥和。
和玉微在一起的几个月,是他此生最惬意的时光,仿佛没有深宫寂寥,没有朝堂烦忧。
唯有他和她。
“好,皇上一定不能食言,臣妾会一直等着您的。”玉微眼底滑过一丝深意,脸上的笑依然是柔顺中透着三分清冷。
“唤我慎之。”玉衡纠正。
“不官而衡至者,君子慎之。”他的名与字皆出于致士第十四。
“慎之。”玉微从善如流。
而后微有羞涩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拾起裙摆蹲在泉石上,拨弄着清可见底的溪水。溪水中的绯红花瓣不时从玉微手边飘过,一路摇曳着流向更远。
玉衡扯起唇角,清凉的声音揉和在林间的风里:“微微,我心悦你。”
“慎之,你说什么?”玉衡的声音太轻,玉微仿佛没有听清地询问。
玉微松松挽起的青丝随着她的转头有些散落,微微仰起的脸颊精致明媚,眸色空灵如许。
“我说,方才初春,微微莫要戏水,当心寒意侵袭,伤了身子。”玉衡握住玉微的柔荑,从怀里掏出锦帕,仔细地为她擦拭干净。
“不妨的,有慎之在,定不会让微微染上风寒。”玉微莞尔一笑,语气里是对玉衡的信任与依赖。
“你啊,这般娇气,若是离了我可怎生是好?”玉衡收起锦帕,轻点玉微鼻尖。
玉微不甚在意:“慎之会一直陪在微微身边,一生一世。我们怎会分离?”
她提起曳地的裙摆,沿着溪流就要往木屋而去。
天蚕丝绣成的丝滑衣衫从玉衡手中滑过,暗香隐隐浮动。
他愣神须臾,轻笑着抬步跟上。
“慎之,厨房没有菜,我们今儿午膳怎么办?”玉微本想动手烧菜,进了厨房发现厨房洁净得一尘不染,想必是从未用过。
“狩猎。”玉衡从木屋外的墙上拿下弓箭。
虽是历经多年风吹雨打,那箭矢却是锋利如初,长弓朴实无华却暗藏锋芒。
玉衡眼里升起浅浅的怀念,这木屋和这里的一切是他为宁儿准备的。宁儿曾说过她喜欢归隐山林的日子,他便大兴土木地在这林间的泉石之上建了一栋做工精细的木屋。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由他亲自挑选,可惜,终究没能等来它的主人。
“慎之?”玉微见玉衡的神色便知他是在追忆过往,“你可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过去了吗?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她从系统给的资料得知这处是玉衡为蓝宁特地建成,他带她来这里,无非是想带着她追忆过往。
可惜,她偏不如他的意。
“嗯?”玉衡温柔地凝视着玉微,音调微微上扬,带着勾人的意味。
眼前之人,清冷时犹如那远不可攀的皎洁月色,娇羞处恰似半开半合的粉白莲花,晕染层层红霞。
玉衡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倘若就这般一生一世也是极好的。
“我们去狩猎罢,不然午膳都要没有着落了。”玉微神色略微委屈,她会饿的,她又不是把美色当饭吃的人,看着美人便能饱腹。
“好,这便去。”玉衡笑道,“定不让我的微微饿着。”
……
玉衡牵着玉微的手,为她拂开缠绕的绿色藤蔓,时不时的转过头看玉微有没有被花草割伤,或者走累。
山间的奇花异草甚多,更有诸多花草叶间带刺,一不小心便会伤人。
玉微一手提着裙摆,一手与玉衡十指相扣:“慎之不必忧心,我省得的。”
“当心些总是好的。”玉衡用力一拉,便把玉微拉上陡坡,随即将她护在怀里。
“那里,兔子。”玉微语含兴奋,指着玉衡身后。
玉衡转过身。
翠绿的草堆里,一只灰绒绒的兔子安静地蹲在那里,灰黑的眼睛大睁,双耳竖着,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响。
圆滚滚的兔子见有来人,如惊弓之鸟,立刻跳动起来,就要逃走。
“要跑了。”玉微提醒着玉衡。
“微微莫急。”玉衡不疾不徐地拿出箭,一番擦拭过后方才把箭搭在弦上。
玉衡身为帝王,文韬武略。唯有万事运筹帷幄方能登峰造极,做真正的千古一帝。
他并非浪得虚名。
平心而论,玉微赞叹于他一生的功绩,但是他冷血无情,渣了自己嫡妹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嗖——”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带着穿云裂石之势。
箭无虚发。
灰色的兔子被射中,挣扎了几下,无力倒在草丛中,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箭矢处汩汩流出。
玉微走近兔子,丝毫不顾它微弱的挣扎,抓着它的耳朵就将它提了起来。
她戳戳兔子肥硕的肚子,满足地道:“午膳。”
玉衡从玉微手里接过兔子:“我来罢。”
一般闺秀若是看见受伤的兔子莫不是赶着上去抹泪怜惜一番。她倒好,脑子里想的全是吃。玉衡眼里笑意一闪而逝。
玉衡一手提着兔子和弓箭,一手牵住玉微,按照来时的道路返回。
因为来时玉衡已经将那些花草林木清理过一番,回去的路倒是顺畅了不少。
未几,两人便回到了木屋。
……
夜幕笼罩时,两人已经梳洗完毕准备休息。
白日里毕竟累极了,玉微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玉衡拥着玉微,听见她逐渐平缓的呼吸,也便任由自己沉入一片黑暗中。
昏暗的夜色里,玉微本是昏昏欲睡,奈何脑子里的系统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系统:【粑粑,你准备这样和玉衡耗到什么时候啊?】
玉微:【玉衡的好感度到多少了?】
她不太喜欢时刻查询好感度,因为没有必要。但是现在她需要知晓准确的好感度。
系统瘪瘪嘴:【七十九,才喜欢以上,浅爱未满。】
玉微勾唇一笑:【足够了,距离爱也只差一点的好感度。】她只需要八十的好感度,想必玉衡很快就能成全她。
系统瑟瑟发抖:QAQ我家粑粑又要作天作地了,我主保佑被粑粑虐的人还有想活下去的念头。
玉微睁开眼睛,酝酿情绪,一双眼眸登时变得雾气氤氲,泛着晶莹的泪珠,欲落未落。她顺手扯下衣衫,露出精致圆润的肩头。
而后玉微伸手摇醒了玉衡,蓄满泪水的眼眸里,哀伤四溢:“慎之,你……”
美人垂泪,惹人怜惜。
玉衡几乎是瞬时清醒,伸手便要揽住玉微,却被她后退躲过。
“微微,怎地了?”见玉微神色哀戚,玉衡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揪起,不由得开口问道。
“宁儿是谁?”玉微不答反问。
“谁告诉你的?”听到玉微提起蓝宁,玉衡半眯起眼眸,打量着玉微,眼里的怜惜退却几分。
玉微见玉衡不反驳,更加委屈起来,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润湿了衣袍:“慎之,你爱那个宁儿?”
玉衡不语。
玉微晶莹的泪珠猝不及防地落进他的心里,玉衡一时间理不清思绪,只觉得心烦意乱。
“你既然爱她,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为什么?……”玉微近乎哽咽地哀哀问着。
“为什么?进宫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现在倒是想起来责怪朕了?”玉衡心乱如麻,一时间口不择言。
玉微闻言,宛如遭受了晴天霹雳,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摇欲坠:“可是我并不知晓慎之心里有人,更不知晓慎之原来一直把我当成她的影子,甚至想将我潜移默化成她。”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你给我吃的那些菜肴,你带我来的这栋木屋,包括每次侍寝后,你给我喝的避子汤药。”玉微大声质问。
玉衡哑口无言,虽然那些菜肴他已经撤下,避子汤也已经吩咐太医院停下,但是他确实曾经这般做过,他根本无从反驳。
“你问我怎么知晓的。慎之,我不是傻子,你的夜夜呓语,宫人的窃窃私语。这些还不够吗?我以为我可以忍受,可是直到今晚,我发现……我忍不了,也不想再忍。”玉微带着尾音的声调飘渺悠远,仿佛云中传来,“玉衡,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玉衡被玉微的话语惊愕到,半晌没有回过神,直到被玉微推下床时依旧浑浑噩噩,却是如牵线木偶一般往门外走去。
“慎之。”玉微轻声唤住了他。
玉衡转过身。
银色月光里,玉微的轮廓一片朦胧,影影绰绰,让人看不真切,只如羊脂白玉的肌肤泛着摄人心魂的莹光。
她说:“慎之,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深爱着你的人。”
话音落下的刹那,玉衡几乎难堪地夺门而出。
玉微跟系统确认玉衡已经走远后方才施施然地睡下。
系统:【粑粑,你不按常理出牌。人家看的小说里面都不是这么写的。】
玉微尾音上挑:【嗯?】她倒是想知道系统都看了些什么小说。
系统:【我看的《霸道总裁小娇妻》里面,女主角和男主角吵架,从来都是女主角捂着脸,梨花带雨地跑出门。粑粑,怎么到你这里就反过来了呢?万一玉衡掉好感度怎么办?】
玉微冷嘲:【这么冷的天,我才不要委屈自个儿出去。外面更深露重,还是让玉衡享受去罢。至于好感度,你自己看看。】
系统看玉微这般笃定,略微好奇地拉下操作面板:【!!!好感度八十二???】
系统不可置信,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遍,依然是稳稳不动的八十二。
……玉衡是抖m无疑了。
系统表示它看不懂这个社会的世界。
见系统终于不再叽叽喳喳,玉微卷起被子便要睡觉。
系统:【粑粑,慢点,我还有一个问题。】
玉微哼唧了一声:【问。】
现在她心情好,不介意系统多嘴几句。
系统:【粑粑,您不会真的喝了那个避子汤吧?】
经常偷偷打游戏不关注玉微做任务的系统表示,这很伤身的。
玉微不屑地道:【我喝的当然是养颜汤药。给玉衡一碗绝子汤就解决的事情,干嘛伤身?】
她还爱惜自己身子得紧。
系统:【666,这很粑粑!终生绝后皇帝了解一下!】
直到三月初,玉微的行为举止几乎和蓝宁再无相似之处,玉衡却毫无所觉。
潜移默化向来都是最好的攻略方法。从量变到质变,需要的是足够的惯性。
突如其来的示爱,只会让心里有蓝宁的玉衡戒备警惕,得不偿失。唯有一点一滴的侵蚀,方能让他一再松懈,最后察觉时早已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
是日,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林间翠色环绕,偶有落花随绿水蜿蜒而下。空寂的山中只听得见澄澈的溪水流过泉石的环佩相鸣之声。
玉衡慵懒地拥着玉微站在溪流旁,溪流的尽头是一栋木屋,笼罩在一片浅浅绿意里。
“微微,等砚宸登基后,我们便在此隐居终老如何?”玉衡贴近玉微的身子,眼眸深处是一片宁静祥和。
和玉微在一起的几个月,是他此生最惬意的时光,仿佛没有深宫寂寥,没有朝堂烦忧。
唯有他和她。
“好,皇上一定不能食言,臣妾会一直等着您的。”玉微眼底滑过一丝深意,脸上的笑依然是柔顺中透着三分清冷。
“唤我慎之。”玉衡纠正。
“不官而衡至者,君子慎之。”他的名与字皆出于致士第十四。
“慎之。”玉微从善如流。
而后微有羞涩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拾起裙摆蹲在泉石上,拨弄着清可见底的溪水。溪水中的绯红花瓣不时从玉微手边飘过,一路摇曳着流向更远。
玉衡扯起唇角,清凉的声音揉和在林间的风里:“微微,我心悦你。”
“慎之,你说什么?”玉衡的声音太轻,玉微仿佛没有听清地询问。
玉微松松挽起的青丝随着她的转头有些散落,微微仰起的脸颊精致明媚,眸色空灵如许。
“我说,方才初春,微微莫要戏水,当心寒意侵袭,伤了身子。”玉衡握住玉微的柔荑,从怀里掏出锦帕,仔细地为她擦拭干净。
“不妨的,有慎之在,定不会让微微染上风寒。”玉微莞尔一笑,语气里是对玉衡的信任与依赖。
“你啊,这般娇气,若是离了我可怎生是好?”玉衡收起锦帕,轻点玉微鼻尖。
玉微不甚在意:“慎之会一直陪在微微身边,一生一世。我们怎会分离?”
她提起曳地的裙摆,沿着溪流就要往木屋而去。
天蚕丝绣成的丝滑衣衫从玉衡手中滑过,暗香隐隐浮动。
他愣神须臾,轻笑着抬步跟上。
“慎之,厨房没有菜,我们今儿午膳怎么办?”玉微本想动手烧菜,进了厨房发现厨房洁净得一尘不染,想必是从未用过。
“狩猎。”玉衡从木屋外的墙上拿下弓箭。
虽是历经多年风吹雨打,那箭矢却是锋利如初,长弓朴实无华却暗藏锋芒。
玉衡眼里升起浅浅的怀念,这木屋和这里的一切是他为宁儿准备的。宁儿曾说过她喜欢归隐山林的日子,他便大兴土木地在这林间的泉石之上建了一栋做工精细的木屋。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由他亲自挑选,可惜,终究没能等来它的主人。
“慎之?”玉微见玉衡的神色便知他是在追忆过往,“你可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过去了吗?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她从系统给的资料得知这处是玉衡为蓝宁特地建成,他带她来这里,无非是想带着她追忆过往。
可惜,她偏不如他的意。
“嗯?”玉衡温柔地凝视着玉微,音调微微上扬,带着勾人的意味。
眼前之人,清冷时犹如那远不可攀的皎洁月色,娇羞处恰似半开半合的粉白莲花,晕染层层红霞。
玉衡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倘若就这般一生一世也是极好的。
“我们去狩猎罢,不然午膳都要没有着落了。”玉微神色略微委屈,她会饿的,她又不是把美色当饭吃的人,看着美人便能饱腹。
“好,这便去。”玉衡笑道,“定不让我的微微饿着。”
……
玉衡牵着玉微的手,为她拂开缠绕的绿色藤蔓,时不时的转过头看玉微有没有被花草割伤,或者走累。
山间的奇花异草甚多,更有诸多花草叶间带刺,一不小心便会伤人。
玉微一手提着裙摆,一手与玉衡十指相扣:“慎之不必忧心,我省得的。”
“当心些总是好的。”玉衡用力一拉,便把玉微拉上陡坡,随即将她护在怀里。
“那里,兔子。”玉微语含兴奋,指着玉衡身后。
玉衡转过身。
翠绿的草堆里,一只灰绒绒的兔子安静地蹲在那里,灰黑的眼睛大睁,双耳竖着,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响。
圆滚滚的兔子见有来人,如惊弓之鸟,立刻跳动起来,就要逃走。
“要跑了。”玉微提醒着玉衡。
“微微莫急。”玉衡不疾不徐地拿出箭,一番擦拭过后方才把箭搭在弦上。
玉衡身为帝王,文韬武略。唯有万事运筹帷幄方能登峰造极,做真正的千古一帝。
他并非浪得虚名。
平心而论,玉微赞叹于他一生的功绩,但是他冷血无情,渣了自己嫡妹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嗖——”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带着穿云裂石之势。
箭无虚发。
灰色的兔子被射中,挣扎了几下,无力倒在草丛中,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箭矢处汩汩流出。
玉微走近兔子,丝毫不顾它微弱的挣扎,抓着它的耳朵就将它提了起来。
她戳戳兔子肥硕的肚子,满足地道:“午膳。”
玉衡从玉微手里接过兔子:“我来罢。”
一般闺秀若是看见受伤的兔子莫不是赶着上去抹泪怜惜一番。她倒好,脑子里想的全是吃。玉衡眼里笑意一闪而逝。
玉衡一手提着兔子和弓箭,一手牵住玉微,按照来时的道路返回。
因为来时玉衡已经将那些花草林木清理过一番,回去的路倒是顺畅了不少。
未几,两人便回到了木屋。
……
夜幕笼罩时,两人已经梳洗完毕准备休息。
白日里毕竟累极了,玉微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玉衡拥着玉微,听见她逐渐平缓的呼吸,也便任由自己沉入一片黑暗中。
昏暗的夜色里,玉微本是昏昏欲睡,奈何脑子里的系统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系统:【粑粑,你准备这样和玉衡耗到什么时候啊?】
玉微:【玉衡的好感度到多少了?】
她不太喜欢时刻查询好感度,因为没有必要。但是现在她需要知晓准确的好感度。
系统瘪瘪嘴:【七十九,才喜欢以上,浅爱未满。】
玉微勾唇一笑:【足够了,距离爱也只差一点的好感度。】她只需要八十的好感度,想必玉衡很快就能成全她。
系统瑟瑟发抖:QAQ我家粑粑又要作天作地了,我主保佑被粑粑虐的人还有想活下去的念头。
玉微睁开眼睛,酝酿情绪,一双眼眸登时变得雾气氤氲,泛着晶莹的泪珠,欲落未落。她顺手扯下衣衫,露出精致圆润的肩头。
而后玉微伸手摇醒了玉衡,蓄满泪水的眼眸里,哀伤四溢:“慎之,你……”
美人垂泪,惹人怜惜。
玉衡几乎是瞬时清醒,伸手便要揽住玉微,却被她后退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