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一半年之后,方以智终于能够进牢狱来看父亲了。父子相见,百感交集。方孔炤说:“儿子,我在狱中听说你考中了进士,我为你感到骄傲。”方以智望着父亲头发都有些花白了,有些心酸:“父亲,你在牢中,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我在狱中,过得很好哇。只是过意不去的是詹事府少詹事黄道周大人为我鸣不平,现在也和我关在一起了。”“他人呢?”“就在隔壁,和解学龙、叶廷秀都关在这呢。”“父亲,那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原来,崇祯帝恩宠杨嗣昌的所作所为,早已被大臣们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尤其是黄道周,对杨嗣昌在湖广的骄纵,随意打击贤能,排除异己,任用亲信,加征练饷,暗中引荐兵部尚书同满洲谈和,更是气愤不已,当即给崇祯帝奏了一本。他哪里知道狡猾的杨嗣昌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皇上同意的,反对杨嗣昌就是反对皇上。尤其是和满洲人议和一事,一半是皇上的想法。崇祯帝明明知道这样做只会带来更严重的恶果,但他是被形势所迫。黄道周等于是戳到了他的痛处,皇上不由悲从中来。一宿未眠,第二天在御门决事后,便准备早点退朝,这时黄道周在文臣班中走出来,到御案前的朱红栏杆外跪下。崇祯帝本来就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的奏本在我那,我已看过了,还有事吗?”黄道周仰起头:“卑臣肯求皇上严惩杨嗣昌,以平息文武大臣的怨气。”“那谁有怨气,你跟我说,再奏本上来。”黄道周被皇上一句话给呛住,但到了这个份上,性格倔强的他已无所顾忌,他避开皇上的问题:“方孔炤楚中战场,八捷一败,功大于过,都是杨嗣昌谗言,任用亲信宋一鹤,这是明摆着的事,望皇上明查。”崇祯帝:“方孔炤有功,我发了三次嘉奖令,可是功不能抵过。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杨嗣昌加征练饷,已经是怨声载道了。”崇祯帝恼火地:“这是朕的想法,这也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你有什么好办法?”黄道周此时已是置生死于度外了,他说:“臣之所想完全是为了我大明江山,望皇上千万别听奸人蛊惑人心,采取杀鸡取卵的办法,老百姓现在是怨声载道了。”崇祯帝龙颜不悦,但还是忍住了,他挥了挥手:“你有爱国爱民之心,这是好的。你先下去吧,好好想想,如何和大臣们在一起和衷共济,不要攻击别人。”谁知这黄道周一条死理认到底;“皇上,我担心这样下去,国将不国了!”崇祯帝给逼急了,在众大臣面前失掉了面子,他岂能容忍:“没想到,你竟如此地狂妄,给我拉下去。”当即上来几个锦衣卫便将黄道周从地上架起来,拉到午朝门外廷杖毒打。户部主事叶廷秀因感于黄道周素日对朝廷忠心耿耿,便在皇上面前求了几句情,也被认为是同党,一并廷杖下狱,连曾经推荐黄道周做事的江西巡抚解学龙也一并打进牢狱。方以智听父亲说到这里,感到无比悲愤,他担心地:“父亲,他们还会打你吗?”方孔炤:“他们还不至于打到我头上。智儿,他们三人现在伤势都很严重,身上都烂了,侥幸活下来是个万幸,你出去后,寻点药配好送进来。”“这个,我知道怎么配。”“那你就快去吧,早点把药送进来。”“父亲,你……”“我不要紧,你快去吧。”方以智马不停蹄赶到药店,急促地对老板说;“老板,给我配几副药,我要急用。”老板歪着头看了这位气度不凡的青年:“我说官人,你不说病因,我怎么给你配药啊。”“你照我说的配就得了。”“那不行,我这百年老店,声誉第一,不能胡乱配。”方以智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四周望望,见无人才悄悄说:“老板,你知道午门外有几个大臣遭廷杖的事了吗?”“知道,差点没被打死,那可都是正直大臣,这年头,替老百姓讲话的人可不多了。啊,官人,你是为他们寻药的吗?”“你就别问许多了,抓紧时间给我配。”“好的好的,这伤筋动骨的伤,一般药可治不愈啊。这样吧,我这还有几副蚺蛇胆,我保管效果好。”方以智摇摇头:“不好,这类药老年人服还可,中年人千万不能服,它属于寒药,服了之后,令人绝嗣啊。”老板吃惊地望着这位青年人:“那依你的方子?”“这可是我潜心多年研制出来的,我救人要紧,我本不当告你。这样也好,你就多为民解点难吧。你记好,给我配三七、无名异地龙、蜡丸、药酒。”老板连忙记下,他忽然抓了抓头:“可不巧,无名异地龙没了。能换个方子吗?”“那好,你就给我配白醋一两,广虫一枚……”老板一一记好,然后将配好的药一齐拿到柜台上。方以智奇怪地:“你不是说第一副药没有吗?怎么两副药都配好了?”老板诡秘地一笑:“不就是想跟您多要个方子吗?官人,这两副药我免费,算是你的方子钱,也算是我对正直大臣们的一点敬意。祝他们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