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穿裙子的!
我今天又做了一件超级蠢事,在锅炉、太保和孟儒面前,我发飙了。中午,我们几个好朋友在左营大路的麦当劳帮锅炉庆生,气氛一直很愉快。吃完炸鸡,锅炉说要请我们到他家,亲自烤玉米给我们吃。锅炉的妈妈就在中正堂附近的小吃街摆了一个烤玉米的摊子,专门卖给那些看一场六十元电影的人。我们才从左营大路拐进必胜路,就听见有人在背后用很昂扬且响亮的声音喊了一句:“喂,穿裙子的!”我们四个人都回过头去,我穿牛仔裤,锅炉和太保是男生,不可能穿裙子,孟儒穿了一件过膝的暗红色的裙子。隔壁班的方文孝跨在单车上,笑嘻嘻地看着我们。等等,我没听错吧!他用“喂,穿裙子的!”称呼女生吗?一股怒气瞬间成型,我转身冲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吼着:“你为什么叫孟儒‘穿裙子的’?她没有名字吗?你很过分耶!怎么可以叫女生‘穿裙子的’,真是太过分了。”方文孝一脸原本灿烂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尴尬地看看孟儒说:“请你不要误会,我只是不太好意思叫她的名字,所以……我没有恶意……”“亮君,你干吗这么敏感,他只是想把孟儒和你区隔开来而已。”太保说。他一脸的不解,我为什么会为了一句听来无关紧要的话发飙?锅炉也一脸错愕地看着我。“亮君,没关系的啦!这根本就没什么……”孟儒拉着我要我不要生气,又不是叫我。孟儒看起来有点不高兴。是啊!又不是叫我,干吗这么生气!“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方文孝的笑容消失了,换上一脸的难堪。“张亮君你反应过度了,没事了。”锅炉说,“方文孝,要不要一起去吃烤玉米?”“你们去就好了,我要回家了。”方文孝跨上单车用很快的速度消失在我们面前。“亮君,你到底怎么了?很冲耶!”太保有点生气地说,“你让方文孝很难看耶!”虽然我也觉得自己的风度太差,但是听到那句话真的是太生气了。“喂,穿裙子的!”两年前爸爸花了半年的时间才真正戒掉那句口头禅,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听到这句话了。听了十几年,就算心里不高兴,因为是爸爸所以不敢大声反抗,算方文孝倒楣好了,我把这十几年来的气全出在他身上了。“我要回家了,你们自己去吃烤玉米吧。”孟儒冷冷地说完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们三个人在原地呆愣了三十秒,也决定各自回家。锅炉临走前对我说:“那句话根本没有什么意思嘛!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啊?”我走向公车站牌,远远地就看见孟儒还在那里等车。我觉得很对不起她,方文孝写过几封情书给她,而她对方文孝也很有好感。今天如果我没有搞砸的话,方文孝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吃烤玉米,这可能是他和孟儒第一次的约会。但是,被我搞砸了。我让他难堪,也等于让孟儒难堪,我得跟孟儒道歉。孟儒看见我正往她那儿走去,公车也不等了,直接往鼓山的方向走去。孟儒真的生气了!我觉得好呛!一种说不出口的为难堵在胸腔,呛死了。一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憎恨这句话!但是,我真的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批评自己的父亲。孟儒、锅炉和太保一辈子也不会了解我这种心情的,就让他们误会我是一个坏脾气又无理取闹的女生好了。孟儒已经三天没有和我说话了,这是我最感到痛苦的事。没有孟儒的日子我觉得很孤单、很无助,也很失落,每天都不想起床,不想上学。我和孟儒从小学到国中这么多年的好朋友,这份友谊眼看就要完蛋了。锅炉曾经试着要化解我们之间的冷战,都因为孟儒不愿意原谅我而宣告失败。也许,我应该告诉孟儒关于“穿裙子的”的故事,让她了解我不是因为嫉妒,也不是无理取闹,只是有人踩到我心中的地雷了。我写了一张小纸条,走到孟儒的座位前递给她:“给你。”她没有接,我放在她摊开的课本上。我暗自祈祷,孟儒,一定要打开来看,看了你就会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了。第二节下课,孟儒来到我的座位旁,朝我的肩膀狠狠地拍了一下:“你应该早一点跟我说的,害我这几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们相视而笑!像我们这么深厚的友谊,是不会轻易就被瓦解的。孟儒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上头有三个哥哥,她是全家好不容易盼来的小公主,每个人都把她疼进心坎里了。真的好幸福喔!她一定很难想像我家的状况,没关系,她只要了解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