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英雄》第43章(9)
狡猾我的老师是一个文化学者,论资排辈靠到今天,在接近五十岁的年龄就理所当然地成了文化大师。
老师在当文化学者时总是长长的头发,一丝不苟的中山装。
当了文化大师就剃光了头发,乾坤倒转,留起了胡子还穿上了长袍,一副上个世纪学养饱满的文化大师的样子,似乎中国的文化大师,到了老师这里就是末代,没有承传,到此为止了。
就像善男信女,见了佛就要烧香一样,后学新人或海外学人常常要来拜老师。
我是老师的学生,就常常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
老师还常常表扬我是桥。
一次我带一位美籍华人学者来拜访老师。
老师打开门,和我等几个熟悉的随行人员热情洋溢地握手言欢。
然后转身就带大家走向他的书房。
老师值得炫耀的就是他的书房。
我几次想介绍客人,老师都不给我机会。
可怜那位海外学者,尴尬地跟着我们走,目光中充满了对我们的无限羡慕,他可能在想,这几个家伙在大师面前咋这么有面子。
走进书房,大师猛地回头,狡猾的目光从眼镜上边框照射出去,盯住客人指责我说:这位是?怎么不介绍?我连忙双向鼓吹,互相握手。
老师撇下我等众厮,语重心长地谆谆教导起海外学者来了。
老师的学问我基本能够倒背如流,索性也就不参加学习了,落个头脑清净。
过了一会儿,老师起身兴致勃勃地走到案几上,动情地表演说一定要写一幅字送给客人。
那海外学者客人,红光满面,像蒙上了一层浩荡的皇恩。
他听说大师还会写一手好字,恳求大师,把字赐给他,并且给他一个面子,一定要让他花一万美金来请。
我看出来是老师假装拗来拗去,不肯收那一万美金,执意要送。
这时我就像那做贸易对缝儿的商人一样,让老师心安理得地收下美金,带着那像获得了圣旨一般的海外学者告辞了。
老师经历了太多人生的坎坷,他的知识也陈旧了,他就假装很狡猾地经营着自己还没有陈旧的名声。
桑拿我去太阳城里洗桑拿,蒸洗完了,在休息室里见一个肥胖的男人抱着皮皮的小说《所谓先生》,正津津有味地读着。
我觉得新鲜,就挨着他躺下了。
这桑拿本来就是一个**寻找**消闲的场子,尤其男人们脱光了衣服,除了高矮胖瘦的脂肪和骨感区别,分不出高低贵贱来。
可我本来是那种摆弄文字的所谓先生,一见到有人读书,也不管阁下是谁,就胡乱地产生了一通好感。
看小说的人已经入迷了,看着他脸上肌肉跳动的表情,知道这老兄正在皮皮的叙述下随着故事的主人公一起喜怒哀乐呢。
我在身边丝毫也没有打扰他。
书已经读了一半了,显然他已经来了很长时间。
我看光线很暗,电视又很吵,就叫服务员关小了电视声音,调亮了灯光。
我懂读书人的习惯,帮他叫了一杯茶就拔火罐按摩去了。
我发现服务员为他服务不太情愿,似乎这老兄不太受欢迎。
我也能理解服务员的态度,二十八元又蒸又洗,又免费吃喝,舒舒服服躺在这里看一天书,消费太低。
这老兄也蛮会想招儿的,他肯定是那种经济条件低、心理条件高的人。
我被拔罐按摩蹂躏了两个钟头回到休息室,嘿,这哥们儿还在那看书呢。
我这次是带着一种崇敬的心理又躺在了他身边。
这回他理我了,问我:按完了?我说:按完了。
舒服吧?舒服。
我问他:看完了。
他说:看完了。
舒服吧?舒服。
其实我知道,对读书人来讲看书比按摩还舒服。
我说:老兄你真会找地方看书。
他说:家里太吵,外面太浮躁,找不到安静的地方看书就找到这里来了。
手机一关,闻着书香,躺在这里看一天小说真舒服,好久没看小说了,好久没这么惬意了,好久好久了,真爽!
我们几乎一起穿上衣服来到了大堂。
买单时,我二百二十元,他才二十八元,我想一起替他买了算了,他虽然经济条件不好,但这种读书精神还是很让我感动的。
但他坚决不接受我的帮助,像孔乙己似的从包里掏茴香豆般地掏出五十大元,啪地拍在了柜台上。
走出了太阳城桑拿,我见那老兄熟练地掏出钥匙潇洒一按,停车场一辆豪华的奔驰S320灯光一闪开了车门。
望着奔驰车远去的背影,我很想说一句什么话。
阴谋家副处长齐建国走到了人生一个重要的抉择路口,这位1949年出生的五十二岁的副处长要和1957年出生的四十四岁的另一位副处长杨大照竞争处长,因为处长要退休。
杨大照硕士研究生毕业,专业和处里的工作对口,又年轻,当之无愧地要接处长的班,这是众望所归的事,没人怀疑。
齐副处长也承认这种现实,自己的那个大专文凭是靠读函授熬出来的,年龄又快到站了,但是他不服气,他历练人生的另一个优势,年轻的杨副处长不具备。
这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坎儿,这次上不去,在仕途上今后就没戏了。
一定要拼搏一场!
坚定的齐副处长斗志昂扬地想。
齐副处长出招了,但不是正大光明,而是阴谋诡计。
他先让自己嫉妒的心里充满对对手的仇恨,这是一种比仇恨还仇恨的仇恨,杨大照不死,他将不能活。
于是他用嫉妒和仇恨的心理广泛收集编造杨大照罄竹难书的罪状。
然后把罪状分别匿名寄给了能决定杨大照命运的各级领导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