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你不懂 四(2)
一大早,刚起床,慕容芹便骑上那部除了铃不响什么都响的破单车,直奔旅店。她想叫他回来吃早餐。她们学校除了校长,都没有手机。在这里,手机在这时候还是奢侈品。旅店由于生意不好,长年都是静悄悄的。慕容芹到的时候,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大门没关紧,开着一条缝。慕容芹轻轻地推门进去。一楼是客厅,粗糙的土瓷砖上,除了放一套脏得像从垃圾堆里拣回的茶几,什么也没有。苟安生的朋友一贯在另一间房间睡,不知道慕容芹来了———就是别人来了,他也不会知道。慕容芹慢慢地爬楼梯上二楼,便宜的硬塑料高跟鞋在木楼梯上嘎吱嘎吱地响。楼上四张床铺中,只有最角落的那张交缠着一对**裸的男女。慕容芹以为闯入了是非之地,急忙欲转身下楼,可是,那男人后背上的一颗大黑痣突然映入她的眼球。这颗大黑痣她再熟悉不过了,多少个夜晚,她无意中在苟安生背上触碰过它。直觉告诉她,这男人就是苟安生。慕容芹再仔细一看,没错,确实是苟安生。她不自觉地爆出了一声。这对**的男女一看到慕容芹,慌乱成一团。女的随手拖一条被单,遮住胸部,蜷缩在床角。慕容芹定神一看,吃了一惊,那女的竟然是她精心栽培的语文科代表,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女孩。因慕容芹喜欢她,她经常跑到他们的宿舍来玩。慕容芹知道,寂寞的山区,人的本性其实并不寂寞,有时比喧嚣的都市还躁动,但她没想会是这样的骚动发生。她不能理解这个事实。苟安生恼羞成怒,说:“你来这里干什么?”慕容芹憋不出话,头也不回地走了。苟安生回学校后,轻描淡写地“安慰”慕容芹几句。慕容芹说:“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走吧。”此时,慕容芹突然感觉,有了这件事,离婚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人就是奇怪,老天也安排得很无聊,常常这样折磨人,昏头转向地兜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她想,也许人生就是由无数个圆圈组成的,有的圆圈大,有的圆圈小。慕容芹终于和苟安生协议离了婚。按协议,她“赔”了苟安生两万元“青春损失费”。她知道这是何等荒唐。人常常遭受屈辱,还得付出一定的代价。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慕容芹突然想到,她老爸生前在闽南一个小县城任公安局外事科科长时,只要有人想出国或移居港澳,总得过他老爸这一关。每当人家填表、送材料上门,老爸总是要拖几个月,名为“研究研究”。那时候,总觉得奇怪:老爸也真怪,几张表格,又不是制造原子弹,有什么可研究的?老爸在退休前两年被提升为副局长。也许自己的不幸是一种报应,所以她对这笔数目不小的钱并不看得很重。她想,这世间是有因果报应的。绑在身上的一根粗绳子解开了,慕容芹一身轻松,但另一种郁闷也随之产生。她老妈整天闷闷不乐,一见她,就唠叨着说:“做女人就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离婚了,就应该赶快找个人嫁掉。女人如瓜菜,不能留的,越留越掉价。”在她老妈的哲学里,离婚就是一种罪过。因此,她总是认为女人离婚就如同被强奸过一样,低人一等。整天害怕招不到上门女婿而四处托人为女儿做媒。每当一些老太婆来串门,她就会热情而激动得像找到救星。老妈越急,慕容芹心里就越烦躁不安。她开始酗酒,也抽烟。她喜欢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红尘滚滚,默默无语地一个人喝酒,吸闷烟,然后拼命地咳嗽,垂死挣扎一样地呕吐,再然后,四肢无力地躺在地板上,昏昏迷迷地睡去,就像一次快乐的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