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听罢,杨娥一颗心就像浸在了冰水里,从里到外透着寒意,思来想去,她所能依靠的只有杨峰了。

而杨峰终於赶在腊月二十五宵禁前进了家门。

魏氏本来已经歇下了,听说杨峰回来,匆匆忙忙披上衣裳就往外迎。

珍珠赶紧拦住她,劝道:「外头天这麽冷,又黑灯瞎火的,老夫人从暖和的屋子里出去小心着凉,再者三少爷鞍马劳顿,没准儿还没吃饭,总得先回去喝口热茶、换件衣裳。老夫人先缓缓,奴婢去找人问一声,等三少爷洗漱罢再过去不迟。」

魏氏觉得有道理,连声催促人到外院打听。

没过一会儿,丫鬟小跑着进来,喘着粗气道:「老夫人,三少爷回来了,已经进了二门,说要过来给您请安。」

魏氏立刻来了精神,吩咐珍珠让人将廊檐下的灯笼点上,又使唤玛瑙立刻去沏杨峰喜欢的云雾茶。

茶还没沏好,杨峰便大步踏进松鹤院的大门。

刚进门,杨峰便跪在冰冷的雪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魏氏在屋里看见,斗篷也顾不上披上,哭着就冲了出去,抱住杨峰不撒手,祖孙两人就在院子中抱头痛哭。

珍珠急得忙劝,「三少爷,老夫人身子骨不好,又没穿大衣裳,有什麽话进屋说。」

杨峰一听,再不坚持跪着,起身扶魏氏进了门。

就着明亮的灯火,魏氏将杨峰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才短短三个多月,人瘦了许多,临走时缝的青莲色锦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两边的腮帮子都凹了下去,精神也憔悴,眼底明显有着青紫,一看就知道是觉没睡足的结果。

再细瞧,见他额角被鬓发掩住的地方有块青肿,而锦袍上沾过泥水,有许多残留的脏污。

魏氏泪水不住地流,抚着杨峰脸颊问道:「怎麽瘦成这样了?还有满身的泥,怎麽了?」

玛瑙端着托盘进来,闻言笑道:「老夫人,先让三少爷喝杯茶暖暖身子,奴婢已经吩咐厨房备饭,厨房说别的菜不易得,先下碗汤面给三少爷垫垫胃,很快就送来。」

小丫鬟已识趣地端了铜盆及棉布、帕子过来。

魏氏要亲自给他绞帕子,杨峰岂容得她动手,急忙抓过来胡乱擦了擦。

正好厨房送来一大盆面,杨峰真是饿急了,连着吃了三碗。

魏氏心酸不已,「在山东连碗面都吃不上?要不咱们不当这破官了,辛辛苦苦的,连口饭也挣不出来。」

杨峰笑道:「哪里像祖母说得这样惨,山东自不如天子脚下富庶,但那里百姓勤劳朴实,又靠着海,可以捞点鱼虾贴补生活,并不缺饭食。我是因路上遇到风雪耽搁了两日,怕赶不上日子,从昨儿开始就没歇脚打尖。」

魏氏一听,敢情他是惦记着成亲,心中悲伤散去,脸上露出喜色,「你放心,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回头你可得好生谢谢你伯母、母亲还有五丫头……成亲後好生待阿楚,你岳父一家人真不错,但凡咱们提出什麽要求,没有不应的,咱们成亲时委屈了人家姑娘,以後过日子可不能让人家受委屈。」

杨峰连声应道:「祖母放心,齐家人的情分我都记着,以後肯定好好过。」

魏氏又细细打听杨峰在文登的衣食住行,打听他日常都处理什麽公事,杨峰尽详细作答。

直到亥正时分,杨峰实在撑不住,偷偷打了几个呵欠,魏氏才催着他回去休息,又告诉他,明日不用早起,吉时定在酉正,他能赶在未初出门迎亲就成。

二房院子这边,张氏听说杨峰回来後,着实松了口气,私下对杨妡道:「虽然可以让阿峭代为迎亲,可心里总有点别扭,阿峰能亲迎最好不过……我跟你爹商议了,你的亲事必须等阿珞回来之後才定日子,不用太早成亲,至少过了十六岁生辰。」

杨妡没想到张氏竟把话题转到自己头上,俏脸红了红,掩饰般打趣道:「娘留我到十六,是舍不得我,还是想让我帮您带弟弟?」

「家里这麽多下人还用着你了?」张氏瞋她一眼,「我是觉得十六成亲,这样最快也得十七岁才能生孩子,太早生育伤身。像阿楚这个年纪就正好,开春就十六,算不得早。」

杨妡扒拉着手指头,「我现在十二,到十六还差三年半,到时候弟弟就快四岁了,差不多能离人了。」

张氏笑着点一下她脑门,「你这个没良心的,娘就是那种压榨闺女的人?」

母女俩笑成一团。

魏氏也高兴,虽然昨夜睡得晚,今儿却起得早,老早打发珍珠去厨房吩咐多做几道杨峰爱吃的菜。

杨峰起得也不晚,先沐浴更衣,然後往长辈处各个问了安,听了杨远桥一顿教诲也就到了午时。

午饭是在松鹤院用的,杨峰吃了个饱,没打算多耽搁,就带着迎亲的仪仗往西江米巷的齐家走。

杨家离齐家并不算远,约莫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因一路吹吹打打较平常要慢,但也赶在未正前到了齐家。

车马停下,就有人点了爆竹催轿,「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将左右邻舍的人都吸引出来。

秋晖穿一身崭新的青色裋褐,从事先准备好的钱袋子里抓一把铜钱洒出去,大声喊道:「各位乡亲父老,今儿我家少爷来迎娶齐家姑娘,要是待会儿齐家不让进门,劳烦各位乡邻帮忙说几句好话。」说完,「哗啦」又一把铜钱撒出去。

孩子们欢呼一声,忙着四处捡铜钱,大人们乐呵呵地答应,「好!好!」

三舅公在屋里听到鞭炮声响,知道是迎亲的来了,忙让齐韩关紧大门,谁知等了半天,只听外头欢声笑语,却不见有人敲门,心里不由诧异,便让齐韩将门拉开一条缝往外看。

秋晖瞧得真切,一把铜钱撒到院子里,那些小孩子兔子般飞快地窜了进去,齐韩再想关门已经关不上了。

杨峰跨进门槛,站在院子中对着正房朗声道:「小婿杨峰特来迎娶阿楚姑娘,还请高抬贵手。」

赵氏这是头一次见杨峰,不顾天冷,将窗户推开半扇朝外望,见他身体笔直如松,面目周正疏朗,穿身崭新的大红喜服,真正算得上仪表堂堂、气宇轩昂,心里先就有了几分喜欢,对陪伴齐楚的几位姑娘道:「待会儿别太为难人家,略略考问几句就开门。」

她不嘱咐还好,一嘱咐那些姑娘反倒存了捉弄之心,这个问:「新郎官,你说真心求娶阿楚,不知有几分真。我且问你,若是你荷包里只剩下五文钱,是留着买米,还是给阿楚买花儿戴?」

另一个又问:「我这里也有题目,你说阿楚眉头有痣,还是腮旁有痣?阿楚穿几寸的鞋子,五寸还是七寸?」

杨峰本来是准备了诗文的,哪曾想姑娘们专门这种刁钻题目,他虽见过齐楚几面,可真没仔细瞧过她的相貌,更没见过她的脚,支支吾吾的,一个问题都没答对。

最後迫不得已,他冲着东次间窗口,工工整整地揖了两揖,又唤三声「好姊姊」,才如愿迎了新娘回府。

夜里安歇时,杨峰便盯了齐楚瞧,从眉头到下巴一寸寸地看,只把齐楚看得面红耳赤心如擂鼓,才低声道:「你那些姊妹真是欺负人,你脸上根本没有痣。」

齐楚不由笑出声,杨峰趁机吻住她,将她口中津液尝了个够,又去捏她的脚,伸出手指仔细量过,「不是五寸,也不是七寸,约莫着该是六寸半……不行,今儿是我亏大了,你得补偿我,我不求你喊我几声好哥哥,你唤我两声阿峰。」

齐楚面似红霞,鸦翎般浓黑的睫毛轻轻地颤了好半天,才声如蚊蚋般道:「阿峰!」

她的声音本就柔,此时带了羞意,更觉娇软,尾音还有几分颤,像是细软的羽毛扫过杨峰心头。

杨峰心痒难耐,低应一声,覆在她身上。

一夜缠绵,一夜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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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纳福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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