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七十七章自以为是的安平】
床头红烛爆个灯花,终於燃尽了,而窗户纸渐渐地泛出鱼肚白。
魏珞圆睁着眼睛,盯着帐帘上的婴戏图,无声地笑了。尽管几乎一夜没睡,他却丝毫不觉得困。
前半夜他贪恋着杨妡的身体,而後半夜他却是不敢睡,生怕一闭眼,她就像故事里的田螺姑娘消失不见。
整整一夜,他就这样守着她,看着她,默默地回味那难忘的瞬间。
他行在狭窄的甬路里,想要进,杨妡喊疼;想要退,她也喊疼,正值进退维艰,他从未感受到的极致欢愉乍然而至,就好像烟花在墨蓝的夜空绽开,又彷佛灵魂脱离了身体在白云间飘荡,晃晃悠悠不知身之所在。
直到听见杨妡呜咽地哭泣,灵魂才回归原位,他慌乱地给她拭泪,细细地亲吻她,柔声安慰她,可是不等她泪乾,他才刚平息的慾望又抬头。
他想忍却忍不住,那处温暖紧实的所在是他的归处,进去了就再也不想离开。阿妡是他的心魔,他愿意一辈子被她禁锢。
想到此,魏珞满足地叹口气,无限缱绻地看向杨妡——肌肤净如初雪,鸦翎般黑亮的睫毛密密地铺开,掩住了那双自带三分娇媚的黑眸。唇不再是昨夜那般穠艳的红,而是水嫩的粉色。墨发散乱在脸旁,衬得那张俏脸越发娇小。
熟睡中的她有股童稚般的纯真,让人心动,让人怜爱。
魏珞轻轻拂开她腮边乱发,杨妡许是觉得痒,不满地皱皱眉头翻了个身,被子滑落,她浑圆小巧的肩头完全露在了外面,白净细嫩的肌肤上面赫然有着几道红印。
魏珞惊讶,盯着红印瞧,昨夜动情之时,他曾握住她的肩头迫着她靠近。当时她也紧紧地搂了他的腰,因此他并没有感到异样,怎麽会留下这麽多印子?
魏珞大为後悔,阿妡向来娇滴滴的,既怕累又怕疼,不顺心就又掐又咬,昨夜哭得那麽厉害,肯定是疼得狠了,他应该收敛些的。而且明明答应过不让她疼的,可……那种滋味太过美妙,他实在控制不住。
魏珞狠狠地鄙视一下自己,替杨妡拉高被子,手指不可避免地触及她的背,只觉得温润如美玉,滑腻如细瓷,他的身体瞬间亢奋起来。
但是他不能再放纵了,阿妡娇得像刚长出的花骨朵,昨夜已经折腾了她半宿,总不能一大早还不让她安睡。
魏珞正想方设法说服自己,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魏大哥他们还没起?这都什麽时辰了,厨房里的饭菜早就凉了。」一听就是安平。
青菱扫一眼她,见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相貌挺俏丽的,但举手投足有股脱不去的乡野村气,想必这就是张大娘口中的平姑娘了。
青菱昨儿提防着杨妡要水,所以就近歇在厢房,知道他们约莫子时过了才歇下。夜里既然睡得晚,早上又不必给公婆敬茶,多睡会儿养养精神无可厚非,可她没想到会莫名其妙地出现这麽个非主非仆的人来指手画脚。
青菱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却仍平静地答,「饭菜凉了另外再做,主子的院落,下人不得召唤不能随便进来。」
安平脸色红了下,分辩道:「我不是下人,往常这个时辰魏大哥早就打过两趟拳准备吃饭了,今儿却耽搁到现在还没起,我才过来看看怎麽回事,也好给他温着饭。」
怎麽回事?还能怎麽回事?成亲头一天,谁放着温香软玉不管,要起来顶着寒风打拳,这不是有毛病吗!
安平不提魏珞还好,一提魏珞,青菱直觉她没安好心,声音冷淡地说:「我不管你是下人还是客人,若是下人,主子不使唤,你就不能随便进院子里;如果是客人,那就更说不过去了,谁家的客人会这麽没眼色,主家没起床,还跑到主院来催?」
安平被噎得哑口无言,她虽然生长在村落里,可也明白客随主便的道理,主人没起身,客人确实不应前来催促。但是她没把自己当下人,更没把自己当客人,而是隐隐以主子自诩。
新嫁娘进门第二天都是要认亲的,她主动前来认亲难道不行?况且她早就听说杨五姑娘长得美貌,心里也存着好奇,早早梳妆打扮了,想过来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漂亮。
这个丫鬟真是蛮横,年纪既大了,长得又不漂亮,待会儿见到魏大哥一定要告上一状,最好把她撵出去。
安平愤愤不平地道:「那我待会儿再来。」
青菱淡淡道:「待会奶奶醒了,如果她有吩咐,我会让人去叫你。」言外之意是,杨妡不叫她,她少往这院子溜达。
安平听出话音来,心想,我在这院子里出入的时候,杨五还没嫁过来呢。
她转回头对青菱道:「我愿意过来就过来,你一个丫鬟还管得着我?」之後甩着帕子扭腰摆臀地走了。
魏珞在屋里将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关切地探身瞧了瞧杨妡,见她仍睡得安稳,并没有被吵醒,这才松口气,可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他本来觉得两国交战与妇孺无关,即便安平是苏哈木的女儿,只要他寻到那个藏有地图的匣子,他就把她当成万晋人,让她安稳度日。可若安平不知好歹没有分寸,他不介意再将她带到宁夏去。
杨妡其实有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可她实在困倦得厉害,连眼皮都没抬就又沉沉地睡过去。
魏珞哪儿也不去,就在旁边盯着她精致如画的眉眼痴痴地看,看着看着就有些心猿意马。
他想起枕头底下压着的册子,轻轻地掀开枕头抽出来,翻到第二页,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洞开的窗棂外,满树桃花开,风吹,花瓣片片飘落。
女子俯在窗台边,男子站在她身後,粗糙的大手扶在她不堪一握的纤腰上。她如瀑的青丝散着,遮住了大半身体,隐约可见桃色绉纱肚兜的一角晃悠悠地颤着。
八幅图画,八处场景,八种姿势,幅幅让人面红耳赤,血脉贲张。
魏珞急促地喘息着,恨不得立时抱着杨妡到荒草地里、温泉池旁或者就抱到外间宽大的八仙桌上,将八种动作都照着演习一遍。
只是瞧见杨妡沉睡中格外纯真的小脸,想到她昨夜偎在他怀里哀哀地哭,那些旖旎的念头便烟消云散。
前天发嫁妆,张氏曾晦涩地提起,说杨妡年岁小,禁不起折腾,如果伤着了对她身子不好,以後对子嗣也不利。
魏珞当时不太明白,现在却彻底懂了,有些事情一旦尝过就会食髓知味,乐此不疲。他也明白,什麽叫做「温柔乡英雄塚」,为什麽会「英雄难过美人关」,就如他自己。
他清晨起来打拳已坚持了多年,即便刮风下雨都没有间断过,而现在他却宁愿看着杨妡的睡颜。
魏珞长长叹口气,正想把册子塞回枕头底下,忽然想起什麽,又细细地翻看一遍。
纸是裁好的熟宣,看着很新,并不像古旧的纸张,而画画的颜料和字迹上的墨也完全没有经历过岁月的痕迹。
他对笔墨纸砚这些并不懂,可即便作为外行,他也能瞧出来这本册子画成不过一两年的工夫。
但是阿妡说这是岳母交给她的压箱底,这种东西都是母亲传给女儿,一代代往下传的,难不成岳母自己的东西不见了,所以又另外买了新的?魏珞凭直觉感觉不太可能。
他以前见过军士们偷偷看的册子,外头买的都会有个封皮,写着什麽《花间十二式》或者《窃玉八法》等乱七八糟的名字,而这本显然成册时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封皮。
会不会阿妡自己画的?魏珞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很快就否认了。
昨夜阿妡疼得几乎受不住,抓着他的胳膊又掐又咬,很显然是处子之身,而且他见过她的字,是规整的颜体字,并非册子上妩媚的柳体字。养在高门深院、未曾经过男女之事的大家闺秀怎可能画出这种东西来?
魏珞摇摇头,将画册放回原处。
院子里,红莲悄悄问青菱,「快到中午了,要不要叫奶奶起来?」
青菱瞧一眼天色,「让吴娘子不用留早饭了,这就开始准备午饭。张大娘昨天炖了鸡,把鸡汤酽酽地炖上一碗。」
吴娘子就是吴庆家的,杨妡觉得她做得一手好女工,而且明理知事,加上吴庆忠厚老实,所以把他们一家要来做陪房。
吴庆家的说她因费眼太过,眼神开始不济,做点粗笨活计还成,绣精细物品不行了,故而自动请缨到厨房帮忙,另外可以指点几个丫鬟绣花的手艺。
杨妡跟她学了三四年的女红,也算了解她的为人,爽快地答应了。
红莲走到厨房时,吴庆家的正跟张大娘商议着用碧粳米配辽东米煮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