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噩梦

7.噩梦

叶清溪战战兢兢地呆站了好久,直到双腿都快僵硬了,还没见皇帝动一动,他就像是老僧入定似的坐在那儿,仿佛彻底与这个世界隔绝开了。

叶清溪站的位置刚好能看到皇帝的侧颜,他模样俊美,侧面看鼻梁高挺,整个轮廓美得如同雕塑一般。她想,他的美貌应该是遗传自他的母亲,如此安安静静不发病的时候,就是个美少年。

叶清溪为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她意识到这种状态下的皇帝还算安全,便鼓起勇气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故作好奇地问道:“表哥,你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呀?”

皇帝好几秒之后才瞥了她一眼说:“我不想说话,你闭嘴。”

叶清溪:“……”

皇帝很快便转回了视线,也不知他一直在看着什么。

叶清溪看向他看的方向,却只看到一些围墙屋顶,也不知他怎么就能看那么久。

“表哥,你在看什么呀?能不能让我也看看?”叶清溪很努力地与皇帝搭话。

皇帝没看她,只说:“你好烦啊。”

叶清溪心里哀叹一声,她也不想跟他搭话啊,可不想办法熟悉起来,她的治疗就进行不下去了。

看了眼皇帝的脸色,他出来后就是一副木然的模样,眉心微皱,似乎很是疲惫,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他动容,事实上大约也是如此。

“着火了。”皇帝忽然出声。

叶清溪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不远处应当还是皇宫的范围内正浓烟滚滚。

再看皇帝,他仍然事不关己地坐着,刚刚的话对他来说不过是诉说一个事实罢了。

此刻已经有不少人冲过去灭口,叶清溪感觉也不少她一个,便跟皇帝一道坐着。要跟皇帝熟悉起来真是太难了,这种抑郁状态时接近他确实安全,可他也几乎是油盐不进,她还真是难以撬开个口子。

叶清溪想想有些泄气,趴在亭子围栏上,半晌又忍不住说:“表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干什么都没劲,觉得特别没意思?”

皇帝应了一声,并未多说。

叶清溪斟酌了片刻道:“表哥,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哪儿出了问题?”

皇帝懒懒地瞥过来,漆黑的双眸看了叶清溪好一会儿,但他的注意力却似乎并不在她身上,片刻后说:“我要回去了。”

说完他慢吞吞站了起来,也不管叶清溪便下了凉亭。

叶清溪哀叹一声,在这个完全不配合的病患面前,她这个本就是半吊子的自然是几乎无能为力了。

她忙跟上皇帝,没一会儿便回到了乾清宫。有宫殿走水,太后并不在乾清宫内。好在着火点距离乾清宫很有些距离,倒是不用担心火会烧过来。

皇帝一回寝宫便爬回了床上,呆呆地看着上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叶清溪之前下意识地跟进来,见皇帝爬上了床,觉得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是没一会儿,她就听到皇帝低低地啜泣起来,她心里一惊,脚下已往前走了几步,正好见皇帝流了一脸的泪,仿佛生无可恋似的。

“表哥……”叶清溪想,如果她手上有药就好了,可以让他不那么难过,可这种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

叶清溪待得难受,留下两个内侍看着皇帝后便离开了。

太后正好回来,见到叶清溪,便让她跟自己过去。

叶清溪将自己努力跟皇帝搭话,但他没什么反应一事都说了,具体的谈话内容没说,妃子什么的,她可没脸提。而且,从今日短短的对话来看,她感觉这皇帝跟太后的关系似乎不大好的样子。具体的她也说不清,只能说是一种感觉,她同样感觉到,太后似乎还隐瞒了一些事。只是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感觉,她也不能因此去质问她。

“别着急,这才是第一日。”太后道,她不想叶清溪因为第一日的受挫就放弃了,便尽力安抚。她过去好几年都曾试着想要洌儿能好一些,可都以失败而告终了。要说她最不缺的是什么,便是耐心了。即便花上个一年半载,只要洌儿的状况能好转,她有那个耐心。

“是,我也明白。”叶清溪回道,又重新振作了精神。太后说得没错,这才第一日,这点挫折算什么呢?跟皇帝本身的痛苦比起来,她这点受挫感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因为皇帝表现出来的无害,叶清溪第二天去见他时也不再那么紧张。太后因要跟摄政王商谈国事,便去了前朝,叶清溪一个人去找了皇帝。

皇帝趴在床上,眼睛正睁着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一动不动的简直像是具尸体。叶清溪被他吓了一跳,见旁边的两个内侍神色正常,便知道皇帝又神游去了。

她在床边蹲下,对上皇帝的视线笑道:“表哥,我又来找你玩了。”

皇帝眼珠子动了动,似是想了一会儿才说:“哦。”

叶清溪也是无奈了,她拿出从翠微那里要来的棋子,对皇帝说:“表哥,我们来下棋吧。”

皇帝盯着叶清溪,直到看得她毛骨悚然才说:“母后说你进宫是陪她的,为何你总在我跟前晃?你是不是想嫁给我?”

叶清溪:“……”这谈话真是没法进行下去了!

皇帝淡漠地说:“你长得挺好看的,我觉得可以。”

“我觉得不行!”叶清溪脱口而出,见皇帝还是没什么大反应,便讪讪笑道:“表哥,我在家里是独生女儿,见了表哥就跟见了亲哥哥似的,因此才喜欢往表哥面前晃,我对表哥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其他想法。”

皇帝:“哦。”

他想了想说:“你可以走了。”

叶清溪不想走,她才刚来呢。她干脆在皇帝床边坐下来,小声道:“表哥,你不想下棋的话,我读书给你听吧。”

皇帝说:“不想听。”

叶清溪:“可我想读。”

皇帝瞥了叶清溪一眼:“哦。”

叶清溪便换了本话本,缓缓地念了起来。她本来是打算念诗经之类的,但又觉得枯燥无趣了些,便换了话本。

皇帝睁着眼睛并没看叶清溪,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叶清溪很快便念得累了,暂停下喝了口水,回来时却见皇帝正盯着她看。

“表哥,怎么了?”叶清溪讪讪道。

皇帝道:“你长得真像桃子。”

叶清溪一怔。

皇帝伸出手在她脸上摸了摸:“毛茸茸的。”

叶清溪:“……”他要不是皇帝,可能她已经一巴掌打过去了。

“……我继续给表哥读书吧。”叶清溪稍稍后撤,一本正经地说。

“哦。”皇帝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缩回手怔怔地看着不知哪里。

等一本书念完,叶清溪再看皇帝,却见他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他闭着眼睛时比他睁眼安静的模样更美,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在眼底落下了一片浅浅的阴影。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安静的美少年,其实是有着可怕的精神障碍呢?

叶清溪悄然走了出去,微微一叹。她也想治好这个小皇帝啊,可是……也不知能不能成。

叶清溪在自己屋子里回想着还能记得的教材书,目前她主要就是先观察,先确定皇帝的病症,之后再想能不能治疗的问题。即便真是郁躁症,在没有药的情况下,她也只能试试看心理疗法,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在叶清溪想得入神时,原本看着皇帝的一个内侍忽然匆匆跑了过来,一见她便忙道:“叶姑娘,太后如今不在,可皇上似是魇着了,梦里便哭了起来!”

叶清溪连忙跟着跑了过去。

皇帝深陷锦被之中,身子不安定地扭动着,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了满脸,口中似乎在喃喃着什么。叶清溪连忙凑近了,可谁知皇帝似是在梦中感觉到有人接近,忽然一把抓住了叶清溪的手臂,整个人扑在她身上,口中道:“母亲,母亲,血,血,好多血……好多血!”

叶清溪身子一僵,即便是在梦中,即便声音很轻,她依然能听出他的恐慌和无助,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抱住他,柔声安抚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也不知她说了几遍,皇帝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叶清溪微微皱起眉头,她还记得之前问过太后,皇帝小时候有没有受过刺激,但太后说没有。可看皇帝如此无助的模样,他小时候应当是受过什么刺激的吧,那么是太后真不知道呢,还是太后明知道却没跟她说?

很快皇帝又安稳地睡了过去,叶清溪轻手轻脚松开他,在旁边站了会儿,见他没再做噩梦,便悄然回了自己的房间。

叶清溪托着下巴,脑子里想的是太后。她发现,在她的印象中,太后是一个对老乡和蔼,对儿子爱护有加的穿越前辈,这样的印象一旦形成,便很难改变了。可是细细一想,太后要坐到如今的位置,如果没什么本事的话,怕并不容易吧?

叶清溪烦恼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如今回想起来,总觉得太后有哪里不对的样子,可太后一直对她很亲切,还帮她解决了周大娘的麻烦,她真不愿多想什么。

直到暮色降临,太后让叶清溪过去吃饭,她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只得将这一切暂且放下,跟着传话的人去见太后。

“听说洌儿今日魇着了,是你让他安静下来的。”太后道。皇帝身边的人本就是她安排的,有什么事自然逃不过她的耳目。

见太后提起这事,叶清溪犹豫了会儿才说:“我看皇上似乎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一直在梦里喊着血什么的,太后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太后一怔,瞥了眼此刻还在的翠微。

翠微蹙眉道:“叶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跟太后说话?”

话已说出口,叶清溪便镇定了许多,正色道:“太后,我需要知道。”

太后垂头怔然,片刻后道:“我以为他不会记得。”她顿了顿道,“那时他不过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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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有病要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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