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庄河(1)

第1节 庄河(1)

曼彻斯特的午后,总是会有一缕斜斜的阳光穿破云层,懒懒地洒在街上。

这时候,我象往常一样,坐在窗前的转椅上,闭上眼睛,闻着那股熟悉的太阳的味道。

有一阵风,从海那边吹来,咸咸的。

妻子在那边逗着女儿,不时响起咯咯的笑声。

我被一种巨大的感动包围,不知怎么,就在这时,在英国的曼彻斯特,我想起了庄河......在中国东北,有一片辽南平原,秋天的时候,高粱红得象火一样,风吹过,波涛起伏,远远望去,就象一片红色的大海。

在这片平原中间,再往南,靠海,有一座小小的县城,那就是庄河。

1977年9月30日,我就出生在庄河县横道河乡,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的家里。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我的出生完全是一个--"

偶然。

我的父母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庄河人,父亲孙亮宗和母亲于英风都是大连市人,"

文革"

期间,他们作为68届的大学生而被下放到庄河县的横道河乡。

那时候,这个乡里有一个知青点,从四面八方来了很多知青。

这个点的知青和当地的老乡关系很好,每到晚上,总有很多老乡来知青点串门,有唱"

二人转"

的,也有的唱"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很多年以后,老乡们还在说,那时候俺们屯里可热闹啦。

后来,知青们陆陆续续地走了,没过几年,我的父母也被分配到乡里的中学做老师,父亲教体育,母亲教物理。

我长大以后,才渐渐知道"

知青"

这个词的涵义,而在我那个年代,"

知青"

已经成为一个很传奇的故事。

我曾经问过母亲,她是怎样和父亲认识,又是怎样一起到了庄河县的横道河乡,后来,又怎么会有了我。

这时候,母亲的眼光会突然变得迷离起来,有一种很温柔的神情在她脸上慢慢浮现。

我就是从我母亲的口中,渐渐了解到了我的家族的历史。

我的父母当年都在大连市的旅顺三中(现在叫大连57中)念书,而且还是高中同学。

我的母亲当时在班级里显得很特别,不仅喜欢数、理、化,还热爱所有的体育运动,正是在体育场上,母亲注意到了我的父亲。

就象所有的男孩子一样,我从小就很崇拜父亲,父亲力气很大,跑起来象飞一样。

母亲说,父亲在念书的时候已经是学校的"

名人"

了,他曾经在大连市的田径运动会上夺得过400米跑、跳远、三级跳的三项冠军,1964年,父亲代表大连市参加了辽宁省中学生运动会,就在那次运动会上,父亲力挫群雄,夺得男子五项全能的冠军。

我能想像父亲当年,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登上领奖台,那是何等的雄姿英发。

当时,辽宁省田径队和沈阳体育学院都向父亲发出了邀请。

那时候,也就是1964年,母亲已经考上了辽宁师范大学的物理系,父亲经过再三斟酌,还是选择了沈阳体育学院:既可以上大学,又不影响自己在运动场上的奋斗。

我和母亲开玩笑,说她从小就有崇拜"

名人"

的情结。

母亲说,才不是呢,我们那时候哪像你们现在,个个都是"

偶像"

,有那么多的"

追星族。

在我们那个年代,运动员在一般人的心目中,还是"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我嫁到你们孙家,可是经过好一番斗争的。

我知道母亲是在开玩笑,父亲和母亲相爱很深,打我记事起,不管生活怎么艰难,我都没见过他们红过脸。

是的,我从小就在一个普通但却非常融洽的家庭中长大,这在我的家庭观念中留下了很深的影响痕迹,也许,这会被现在的年轻人视为"

老派"

,但是,我真的很热爱我的家庭。

有时候,我又觉得很内疚,现在,父亲和母亲都已年近花甲,但是母亲为了我,却漂洋过海,来到英国的曼彻斯特,照顾我的日常起居,而父亲却独居大连,负责实德俱乐部女子足球队的体能训练......。

1968年,按照常理,父亲和母亲应该大学毕业了,但是这个时候中国的"

文化大革命"

正在进行当中,他们和许多同龄人一样,下放到农村,说是要"

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那时候,庄河县的横道河乡还不叫"

横道河乡"

,叫"

横道河公社。

父亲和母亲下乡以后,父亲在大田里干活,母亲有一段时间在知青点的食堂里做饭、喂猪。

1969年,父亲和母亲在庄河县的横道河乡结了婚,又过了几年,公社成立中学,父亲和母亲就到那里做了老师。

父亲后来告诉我,在那个年代他心里实际上非常痛苦,倒不是怕苦怕累,而是运动生命的被迫中断。

那时候,父亲说,我就象死了一样。

很多年以后,我才能理解父亲当年的心情,当一个运动员不能驰骋在赛场上,他的生命,他的存在意义何在?真正会有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父亲和我一样,是属于那种天生就为体育运动而活着的人。

所以,1972年,正在教书的父亲听说大连市要召开田径运动会,可是庄河县却不准备组队参加,父亲心里真是痛苦极了。

母亲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那时候家里很穷,可是母亲愣是从不多的生活费里省出了一点钱,让父亲自费参加。

就在那次运动会上,父亲又夺得了400米跑、跳远、三级跳的三项冠军,在前二个项目的较量中,一些省队队员也败在了他的手下。

可是,那年父亲已经29岁了,这次胜利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罢了。

一个梦想破灭了,从大连回来后,父亲象变了一个人,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训练和研究上。

我那时候不可能知道这些,我那时候在横道河的田野里跟着姐姐、哥哥奔跑,风从耳边吹过,那时候,我是自然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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