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奔》第九章28
似乎是因为小富豪的出现,这个春天特别多变。一会儿晴,一会儿雨,一会儿冷,一会儿又热起来,晴雨不定,冷热交替。这种天气是最伤身体的,大面积的肠胃感染使得人人看上去都面色蜡黄,形容憔悴。今年的木棉花开得如何也不再有人注意,任它开,任它败,落在地上,被行人踩成泥泞。但是小富豪神气活现。也许是因为他长年没有什么户外活动,对这样的天气没有感触;也许是心情的缘故,遇到了出其不意的惊喜。小富豪高兴了,那他身边的人也就高兴了,人一高兴,免疫力也就随之提高。但是没人知道小富豪的状态会持续多久,就像一年四季,也许春天不下雨,到了秋天就会发大水。小富豪的影响力,也渐渐从沈点身上过渡到江水红身上。江水红每天等沈点回来,好像就是听他说小富豪的。沈点说小富豪如何如何赏识他,又打算如何如何重用他,他几乎成了小富豪的心腹。沈点高兴了,江水红也就高兴了,小富豪成了一个说不尽的话题。偶尔,江水红也下下厨房,和临时请来的阿姨一块学学炒菜做饭。其实也没什么学的,家常便饭,她一个人也做得来。没红的时候在酒精炉上都能做出几个人的饭来,只是现在没了这份耐心。她把阿姨切好的菜放到锅里搅拌几下,然后告诉沈点,这个是她做的,那个也是她做的。激情就这么来了。但激情被控制得越来越短暂。江水红开始不适应无所事事的生活。她还眷恋着过去的生活,但那已经不再属于她。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显然又是放不到现实中来的。她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总之呆在房里就觉得不舒服。一天看电视晚会,突然几张已经消失了很久的老面孔又出现在台上。这些曾经自命清高退出娱乐圈的人物,现在又一个个涎着脸复出了。但这种事她想也不敢想,如果是她站在台上,还不被臭鸡蛋砸死。人们总是喜欢以最大的恶意猜测别人。想想现在的生活,想想沈点从来没有介意过她的过去,她感觉到了宽慰,站在沈点身后的感觉也就不再那么异样。但事隔不久,江水红收到一束花和一份礼物。复活节快乐!一张粉色的小纸卡上写着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签名都没有。复活节关她鸟事,她心想,原以为是沈点的小把戏。签单时,却看到小富豪的英文名。她顿时心乱如麻。礼物也是庄重的,一件价格不菲的意大利名牌晚礼服。她还想着该不该接受,就穿在了身上。画了妆,配了首饰,镜中的女人,简直光艳照人。这并不陌生的情景,一下子触及到了她的痛处。曾经,这就是她的生活,被多少人前拥后簇,有多少镁光灯闪烁。她乐意了就说两句,不乐意就头也不回地走过去。不管在哪里,她都是当之无愧的皇后、焦点。定是那晚,小富豪看出了她的落魄,她的表演肯定和一个三流演员无二。还有那一吻,回想起来就觉得轻浮了。这时,小富豪的电话恰到好处地来了,就像一段电影情节。江水红摸着光滑的面料,不知该怎么应付,却听小富豪说道:“这是我专程在香港买的,你穿最合适,也只有你才能穿出它的高贵。”江水红的心都快融掉了,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她敷衍道:“沈点也送过我一件差不多的。”小富豪不说话了。江水红却不由得委屈。别说晚礼服,就是送一束花对沈点来说也是少有的事。他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他太不懂得女人,也许他认为已经大可不必。她又说:“当然,我都喜欢。”小富豪就笑了。小富豪此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可以每天都送一件过来,可沈点行吗?小富豪又说了点别的,然后满意地挂了电话。小富豪喜欢江水红,关键是,小富豪知道江水红喜欢什么。尤其是像她这类女人。商业社会,没有什么是免费的,也没有什么是钱买不到的。商业社会坚不可摧的游戏规则是等价交易,越是有钱的人越喜欢玩游戏,越是有钱的人,越自觉维护游戏规则。碰上小富豪这种掌握了游戏规划的人,江水红,只手可擒。沈点,不过是一只跳蚤。对付一只跳蚤,只需一个指头的力量。收到礼物的当晚,江水红便做了一个春梦。在小富豪的豪华别墅里,在那张漂亮的油画下面。她裸着的身体缠满了金银首饰,珠光宝气。小富豪吻着她身体的每一部分,吻得她心花怒放。她是突然笑醒的。一条毛茸茸的腿压在她身上,她伸手摸了摸,才记起这是沈点。她侧身将他搂住,吻了吻他的脸。他睡得十分踏实。想着小富豪,想起那件晚礼服,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她真希望那个送晚礼服的人是沈点。哪怕他就一辈子都这样一文不名,只要能送她一件那样的晚礼服,让她体体面面穿出去都觉得宽慰。总不至于今天这么狼狈,花剪了插在花瓶,晚礼服折叠起来压在柜底,像在掩埋一个犯罪现场。她是那种水性杨花、爱慕虚荣的女人吗?江水红这么问自己。她也觉得自己不道德,但这世界上有多少事情是道德的?女人,天生的美好,天生就是交易的介质,她不能辜负自己。小富豪的电话又总是在预感中到来。小富豪很会选择时间段,沈点一定不在家。他总是伤感地讲起他的成长、他的女友,再引出主题:寂寞与疲累。不伤感的时候小富豪也谈一些生意上的事,谈谈钱。别人谈钱可能会俗了,但小富豪不会。用小富豪的话说,这是他们香港人的务实精神。这取决于小富豪对钱十足的操控权。他说钱是圆的它就是圆的。他说钱是方的它就是方的。他说钱不是钱,那钱就真的不是钱了。不动声色地,小富豪已经抽取了她原本轻艳的底色。后来江水红问小富豪,你想怎样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朋友。”小富豪的回答理直气壮。江水红心里一阵冷笑。她触及到了他的虚伪。心想,是不是也是那种可以做**的朋友呢?假如真是这样,那事情倒简单多了。恰恰她还存在着幻想。不慎,就成了他的玩物,随时可弃。客观来讲,江水红也不可能真的嫁给小富豪。软件硬件都不具备。一个在香港非常有声望的家族,怎么会给她这样的机会?谁又能保证小富豪没有别的女人?即使现在没有,也不代表将来没有。小富豪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情人,一个能暂时填补他的空虚和寂寞的情人。这些,江水红倒是在后来也慢慢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小富豪的形象就又矮了些。小富豪其实是个很单调的男人。他是很有钱,但他的钱并不能营造出浪漫的情调。尤其是他的伤感,带着一股很重的潮气。她无想想像,与这样一个男人长相厮守该是多么枯燥。想明白了,思路便陡然一转。她转而想利用小富豪一把。她把一个埋藏了许久的念头又翻腾出来:复出。有小富豪这样的人物做后盾,复出简直是易如反掌。她还策划了一些细节。她的底线是:假如小富豪约她,她就赴约;假如小富豪抱她,她就装作看夕阳;假如小富豪要睡她,她必须婉言以拒。这是经验。最宝贵的东西一定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才出手。一旦得手,随即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