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他动手扯了扯勒在颈项的领带,双手交叉伸直正欲做个伸展动作,耳边便传来了蓝晶晶的问话,就连他都尚未发觉自己讶异地挑起了眉头,并专注凝视伫立在眼前衬着满天星光的女孩。

然後,她又再度开了口。

「罗习为,你知道今晚有流星吗?我刚才有看见两、三颗流星闪过。」

她的嗓音隐藏着兴奋,对於流星似乎非常热衷,罗习为脑海中闪现今天那张信纸上的可爱手绘与动人文字。

察觉自己主动过了头,蓝晶晶缩了缩颈肩,神情羞涩。「我其实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来和你说话,真的,整场宴会,我都乖乖待在旁边不敢打扰你,可是……我真的好想和你说说话……」

女孩十足十的诚实令他心神放松,一抹笑掠过嘴角,这突如其来的下意识反应彻底暖了他冷凉的心绪。「我到是没有注意到你,所以现在看到你还有点惊讶。」

似乎是没有预料到他会回应,蓝晶晶双肩颤了下,眸底立即浮现藏不住的惊喜,即使他的回话相当直白,但她却丝毫不在意地漾开甜笑。

「里面……很闷吧?」她努力找话题。

「是满闷的,这种场合你也需要出席吗?我以前不曾看过蓝伯父带你来应酬。」他回道,想起招待所里的氛围,不由得又扯了扯领带。

「罗叔叔没和你提起吗?」她轻问,口吻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些许暧昧的情感。

「提起什麽?」他漫不经心地回问,姿态慵懒地将双臂朝天,继续方才未完的伸展。

她顺着他的动作,将眼神中氤氲的浪漫蔓延至天边星光。「罗叔叔和我爸爸,有意想让罗蓝两家结成亲家。」

亲家?!他动作一顿,满脸讶异地睇了她一眼。「刚才说成的?」

「他们前一阵子提的……」她回避他的目光,害怕瞧见他脸上出现一丝不愉快。「今天晚上,罗叔叔本来的意思是希望能让我们两个人见面,但是,我和我爸提到我的情书不小心……嗯……曝了光,所以……我就和我爸要求,不要大人们僵硬的介绍,我自己会找机会和你说话。」

罗习为真是不知道今晚的自己还能多诧异。「你和你爸爸这麽无话不谈?」

「你不是吗?」她理所当然的回问。

罗习为被问傻了。他不是吗?他当然不是,他的父亲总是忙於政事,即使对他疼爱有加,但父子俩之间却始终存在着一道跨不过的鸿沟,久而久之,他也不习惯把自己内心的话说出来了。

所以在面对眼前这一双灿亮又过分坦承的眸子,罗习为只是别扭地清了清嗓,回道:「不是。」

他冷淡的回应令蓝晶晶有些退缩,但她还是深吸了口气,再问:「罗习为,你说要教我跳舞的话是真的吗?」

他至今还处在婚事被长辈左右的震撼中,听闻她的问话,不免心浮气躁。「就这麽不相信我说出口的话?今天在那麽多人面前说出来,我怎麽敢出尔反尔。」

「不是担心你出尔反尔,而是我想要找话和你说,希望我的美梦能成真,更希望我真的能因为这个机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她一字一句坚定吐露,完全没有今日在学校初见时的怯怯娇羞。

盯着她小鹿般的眸子,耳畔发热,少男心为了她的真摰告白而瞬间怦然,罗习为呼吸一窒,瞪着她坚定的眸光。

「我刚才已经向流星许愿了,我希望能一直待在罗习为身边,直到他喜欢上我。」

今晚连着两次听见愿望,第一个令他胆战心惊,第二个却也令他如履薄冰,这般沉重的心愿,他到底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够承担得起?

「什麽是喜欢,你知道吗?」不知不觉,问话已出,他握紧双拳,胸口发烫。

她偏头,沉吟半晌才回道:「我喜欢吃巧克力,我喜欢看星星,我也喜欢画画,我更喜欢看你跳舞,看着你的一切,所有的喜欢,其实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就是心动了啊!」

罗习为抬头望向黑夜,天际骤划过一道流星,他却羡慕起有着明确愿望的屠观夜和蓝晶晶。

愿望?他从小衣食无缺,任何东西或人事物一旦他开了口,父亲或祖父绝对立即为他实现,比流星或是童话故事里的神仙教母还要有求必应,所以他还缺什麽呢?

缺……心动。

他揪着左胸口,不是很明白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里藏着什麽思想。

罗习为面无表情地看着蓝晶晶承诺近日绝对会主动到热舞社向他报到,之後她便向他挥手道别,而他犹然杵在星空之下,陷入长长的沉思……

下一瞬,他的世界掀起极大的震荡及摇晃,他的思绪被残忍地由那片垂挂灿烂星子的夜幕中强迫拉回,伴随着浑身的疼痛及不适,他挣扎掀眸,落入视线内的是满室奔忙的医护人员与拥挤混乱的急诊室。

罗习为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呼吸困难让他察觉到自己危急的生命迹象,倘若此刻还能向流星许愿,他希望自己能活下去,继续活下去……

他还要想有心动的感觉。

拜托,请让他继续活下去。

他还想要看见那双点缀着璀璨星光的小鹿瞳眸……

「紫府武相,位居人上,小少爷命格富贵,天生领导,甚至在未来还能助罗家政治运势扶摇直上、攀达颠峰!」

罗家当年重金礼聘知名命理师为方诞生的罗习为卜算命盘,当命理师宣告他命中非富即贵更绝对旺及罗家,上至罗家早已从政坛退下的祖父罗宗,再至政治生命如日中天的父亲罗震天,下至罗家旁支亲戚及服侍罗家多年的屠家,全对这位小少爷无限呵护疼宠,甚至百般讨好。

罗习为自从懂事以来,总听祖父或父亲不厌其烦地提及当年命理师断定自己一生坐拥富贵无烦无恼,因此即使没有被宠坏,却终究是被养骄了。

被疼痛唤醒的滋味令他忍不住咒骂起当初那位据说是国师级的命理师,千算万算怎没算到他有此一劫?!

「……这事就这样吧,记者那边你都处理好了?嗯,後事都办好了?那孩子还是不吃不喝?唉……你倒是帮我想想还有什麽办法能够让他开口说话啊!」

极轻的说话声透着压抑不住的着急,罗习为眨了眨眸,看向站立在他床旁的熟悉背影,他没出声,反倒先观察四周以及裹在右脚上的石膏。

他的脚怎麽了?他撑起双肘想坐起身,却浑身颤抖,仅仅是一个微小的动作,竟令他一口气险些喘不上,病床像是在嘲笑他的举动似的吱吱呀呀发着声,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男人回首,见他已转醒,匆匆交代了几声後便挂上电话,刚毅脸庞略显疲惫,声嗓充满着操劳过度的沉重,哑声问:「你醒啦?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罗习为摇了摇头,想开口,嗓子却是紧得很,他咳了几声仍说不上一句话。

男人赶紧取来床边备好的棉花棒,忙着沾水点点他乾裂苍白的唇瓣。「先别急着说话,从出事到现在你也昏迷五、六天了,前天还发了一场高烧,真是吓坏人了,你先缓缓,有什麽事等一下再说,我先请医生过来帮你看看。」

他点头,看着男人动手按了床边的呼叫铃後再继续以棉花沾水轻拭他唇瓣,见他来来回回三、四次後,他右掌稍稍提起,晃了一下修长指尖示意他已不需要,男人这才停下动作,将棉花棒丢弃。

空气因两人的对视而凝结僵滞,罗习为试图读懂男人闪烁的眸光究竟为何,那是他从未在男人身上见过的低气压,莫名教他心慌意乱。

尽管明白体力孱弱不如以往,但罗习为还是咬紧牙根尝试着坐起身,男人见他已累得脸色发白,随即起身走至床尾,为他调整病床高度。

「你想坐起来是吗?这样的高度可以吗?」男人低声问,态度极度的卑微,令罗习为非常难以适应。

由小到大,父亲对他的态度虽是百般宠溺,但却也不曾这般……摆出像是因为亏欠他而尽力讨好的低姿态。

「爸,发生什麽事了?」罗习为用力发声,嗓音像被烙铁烫过似的粗糙难听,但他却没空顾及,因为更让他在意的是蹲在床尾的罗震天一脸瞠目结舌的模样,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你叫我什麽?」罗震天浑身发寒,唇瓣抖颤,以气音质问。

「爸?」罗习为错愕。

医生在这时正巧由门外走入,罗震天在看见医生时,紧绷神情随之松懈,他连忙走至医生身边低问:「医生,他醒来了,可是神志似乎不是很清楚,他刚才还叫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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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就差一步你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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