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坐会儿。」宇文颉头也不抬地道,「母后刚刚送了补药过来要朕喝,朕不喜欢,你喝了再走。」
啥?花春一愣,侧头就看见桌上放着一盅东西,闻着还挺香的。
也就皇帝有这挑食的资格了,这味道一闻便知道放了不少珍贵药材,而且熬得很用心,才会有这样的香气。
大方地坐了下来,花春道:「皇上既然开口了,那嫔妾还是乐於帮忙的。」
舀了一碗补药,咕噜噜的喝了个乾净,她咂了一下嘴,的确是好喝,便又喝了一碗,眼瞅着补药见了底,才长吁了一口气,「太后这心意,皇上辜负了真是太可惜了。」
「无妨。」宇文颉道,「回去歇着吧。」
「好。」花春起身,打开门就感受到外面的寒风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娘娘。」秦公公把披风递了过来。
花春接过来一看,啊,果然是冬天到了,连披风都升级了,提着好重呐,但是感觉好暖和的样子。
立刻将披风披上,风好像都吹不到她了,花春满意地点头,接着就戴上帽子跟着青嫋回养心殿。
「宫里这两天怎麽消停了?」走在路上,花春忍不住往四周看了看,「霍纤柔安心养胎了?」还是宫里与她作对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不知道。」青嫋摇头,「倒是的确有两日没听见万宝殿有什麽动静传出。」
这一个月霍纤柔靠着肚子铲除的异己起码有五个,也是花寻月聪明,自请在宫里为皇嗣祈福,火没能烧到她身上去,但其余人就惨了,谁蹦跳谁遭殃,太后在护皇孙的事情面前表现出了绝对的霸气,丝毫不容霍纤柔受委屈。
这样是给了霍纤柔足够的底气,但是另一方面来说,怀个孩子,压力也是挺大的。
回去了养心殿,花春正准备睡觉,就见瑞儿脸色苍白地跑进来道:「主子,出大事了!」
还能有什麽大事?花春心平气和地看着她,「一句话说完主要内容,然後你家主子我要睡觉了。」
瑞儿跑到她床边,震惊地道:「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奴婢听人说,加上上个月,霍贵嫔娘娘这都怀孕快三个月了,但却一点妊娠反应都没有,有太医重新把脉,刚开始有的喜脉,现在好像又没了!」
啥?!花春傻了,「什麽叫没了?」
「不是小产,也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喜脉就不见了。」捂着心口,瑞儿道:「这下惨了,虽然不关奴婢的事儿,但是奴婢都觉得心惊,太后整整高兴了一个月,为霍贵嫔做了那麽多的事情,换来的却是一场空欢喜。」
青嫋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这消息是打哪儿听来的?靠谱吗?」
「再等等就知道了。」瑞儿道,「万宝殿里的宫女自己说的,现在万宝殿里人心惶惶的,不少宫人私逃了,生怕被牵连,这事儿应该马上就会传去皇上和太后耳朵里。」
花春摇了摇头,「霍纤柔这次被坑了个大的,估计是无法翻身了。」
不过,怎麽会没怀上呢?
短暂的平静日子过没几天,後宫里果然掀起了惊涛骇浪,霍纤柔喜脉没了,并没有怀孕,太后当即大怒,差点厥过气去,皇上也是沉怒,问责太医院,将霍纤柔脱簪带到慧明殿。
「嫔妾是冤枉的啊!」霍纤柔睁大眼,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嫔妾什麽都不知道,有身孕也是太医说的,嫔妾不清楚……」
「太医呢?」太后躺在软榻上,捂着额头问。
秦公公从外头带人进来,低声道:「明太医带到。」
明太医是胡子都花白的老太医了,这种太医一般是最受太后喜爱和尊敬的,所以即便气得要死,太后也还是问:「这脉象到底是怎麽回事?」
明太医拱手道:「老臣仔细研究过了,贵嫔娘娘先前应该施过催孕针,所以脉象看起来像喜脉,连老臣也被蒙了过去。」
「催孕针是什麽?」太后皱眉。
「是一种助孕的针灸。」明太医道,「这在宫中是禁用的,所以老臣未曾往那方面去想,以为是喜脉。」
霍纤柔呆愣住,侧头看着他道:「本嫔没用过那种东西!」
「当初不止老臣一人为娘娘号脉,还有一些太医也都给娘娘把过脉。」明太医严肃的说,「大家都被蒙骗过去,也只有催孕针有那样的效果,至於娘娘到底用没有用,老臣便不得而知了。」
太后凤颜大怒,当即一拍桌子,「把这个欺君罔上的贱人给哀家拖出去赐死!」
这样的结果摆明了是打太后的脸,这一个月来的照顾和袒护都成了笑话,期待也落了空,後果自然是万分严重的。
外头的霍子冲听着太后的话,瞬间白了脸,想进去求情,却被秦公公拉住,「霍侍卫别冲动,太后正在气头上,很容易牵连你霍家满门。」
霍子冲一愣,皱着眉,僵硬地收回脚。
霍纤柔大哭,宇文颉也帮着求了两句情,奈何不管用,太后说要赐死就要赐死,只答应将她先关进冷宫,给她最後一天时间与家人道别。
得知消息的花春咋舌,「好惨啊!果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宫里谁怀了孕,最不该让太后知道才对。」
青嫋赞同地点头,然後给她提了个重点,「霍纤柔的身孕是假的,您白气了皇上一个月。」
花春:「……」
这……也真是个意外哈,乾笑了两声,她挠头,心情豁然开朗。
她突然明白宇文颉说的话是什麽意思了,有些事情没等到结果出来之前,当真不能太早动气,不然都是白气的。
不过对於这件事,他到底是什麽看法?早就知情的吗?
实在太好奇了,於是花春提着裙子就想去找他。
此时宇文颉正皱着眉头坐在冷宫里,霍纤柔跪在他脚边不停地哭泣。
「皇上,嫔妾当真是被人陷害的,嫔妾没有用过什麽催孕针,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没有身孕,一切都是那群太医说的啊!」
霍子冲站在她旁边,眼里全是不忍,然而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宇文颉叹了口气,伸手扶起她,「朕愿意相信你,但是太后不愿意,朕替你求过情了,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霍纤柔大哭,身子都在颤抖,扯着他的龙袍,也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这回得罪的是太后,先前给了她那麽多疼爱,现在才会这麽生气,她也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只是她还这麽年轻,怎麽甘心啊?!
哭了一会儿,她咬牙道:「嫔妾在宫中不常树敌,想来想去唯一可能跟嫔妾过不去的也只有淑妃娘娘了,此番大祸临头,嫔妾躲不过去也就罢了,但求皇上,一定要为嫔妾讨回公道!」
这就是典型的死前还要咬别人一口,宇文颉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皱眉道:「怎麽会与淑妃有关?」
「淑妃娘娘对嫔妾横夺圣宠不爽,所以才会设下这样的陷阱给嫔妾跳!」霍纤柔愤恨地道,「她哪里有外表看起来那麽温实无害?还请皇上多加小心!」
神色凝重,宇文颉像是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後郑重地点了点头。
见他好像听进耳了,霍纤柔稍稍松了口气,跪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霍子冲,眼泪又不住地掉,「大哥这回也救不了我。」
霍子冲垂眸,手捏得死紧。
「别怪你大哥。」宇文颉替霍子冲说话,「朕都做不到的事情,他更加无能为力。」
「嫔妾明白。」长叹一口气,霍纤柔问:「是……赐鸠毒……还是三尺白绫?」
「明日一早,太后会让人送鸠毒来。」站起身,宇文颉略微惋惜地道:「你一路好走。」
霍纤柔哽咽,呆呆地点了点头,便失神似的靠在一边的床柱不动了。
外头,花春跑来找宇文颉,却发现秦公公在冷宫外头站着。
「您怎麽不在里头伺候?」她好奇的问。
秦公公连忙示意她站到边儿上去,然後往冷宫里看了一眼,「皇上在与霍贵嫔道别,奴才不好打扰。」
不好打扰也可以站在院子里啊,外头这麽冷。花春好奇地跟着往殿门里看了一眼,耿直地伸手指着殿门口的人道:「您看,您站在外头,不还是有那麽多宫人站在里头吗?」
轻咳了一声,秦公公道:「娘娘要见皇上,还是等皇上出来吧。」
「哦,好。」花春裹紧披风,暖暖和和地窝在秦公公指着的角落里,等了一会儿,宇文颉就带着霍子冲走出来了。
「嫔妾给皇上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