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后还在寝殿里等消息,脸上一副千帆历尽的沧桑神情,听见脚步声便问:「没了?」
月见走进来,神色复杂地摇头,「还在。」
还在?!太后瞬间不淡定了,坐起来皱眉看着她,「什麽叫还在?受那麽重的伤,她的肚子还能保得住不成?哪个太医有这麽好的医术?」
月见低声道:「没伤着。」
怎麽会没伤着?太后皱眉,这才看见月见手里拿着个簸箕。
「德妃娘娘套着这个,所以才没伤着。」
瞪了那玩意好半晌,太后喘了口气,低头喃喃道:「哀家就说她城府深,皇帝还不信,竟然会用这种东西套在肚子上……」
月见沉默,这跟城府深不深好像没什麽关系,只是防备心重而已,也亏得德妃娘娘有警觉,不然今日就难逃此劫了。
「太后娘娘,接下来怎麽办?德妃娘娘的意思是要全力抓那刺客。」
微微抿唇,太后咳嗽两声,道:「等皇帝下朝便是。」
可皇上肯定也会帮着德妃娘娘抓刺客,说不定还会迁怒太后啊。月见有些担心。
然而,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宇文颉退朝之後听见的第一个消息,不是德妃遇刺,而是——
「太后娘娘急火攻心,病情加重,正昏迷不醒。」
心里微紧,宇文颉出了宣政殿便上了龙辇,让人快些往慧明殿赶。
「为什麽会急火攻心?」
「听闻是与德妃娘娘有些冲突。」秦公公无奈地道:「娘娘怀着身孕,脾气难免差一些,太后又正病重,也不该叫娘娘过去的……」
好端端的把花春叫去慧明殿做什麽?宇文颉有些担心,龙辇一到慧明殿就下来疾步往寝殿走。
进去後发现花春不在,只有太后躺在床上,苍白着脸闭着眼,旁边的许贵嫔一脸忧愁,看见他来便连忙跪下。
「嫔妾给皇上请安。」
本是不能面圣的人,这也算沾着太后的光破了绿头牌的封印了。
挥了挥手,宇文颉没看她,扫了太后一眼,问太医,「怎麽样?」
「太后年纪大了。」太医叹息道:「禁不起气,往後少让她老人家生气就好,药已经让人去熬了,还好救治及时,不然一口气缓不上来,也就……」
摇了摇头,後面的话太医没说,但宇文颉也能听明白是什麽意思。
「今日发生什麽事了?」他看着月见问。
月见张嘴正想回答,却有些犹豫,就这一停顿的功夫,旁边的许贵嫔已抢着道——
「让太后好生休息,皇上想听,咱们去外殿说。」
宇文颉颔首,跟着她去了外殿。
「今日太后娘娘是想让德妃娘娘过来请安,顺便问问胎儿是否安稳。」见帝王坐下了,许贵嫔便开了口。「谁知道话说得好好的,德妃娘娘突然话中带刺,讥讽太后娘娘自私。太后本就生着病,被她那麽一气,便加重了。」
宇文颉皱眉,目光里满是阴霾地看着她,「无缘无故,她不会故意讥讽母后。」
许贵嫔一愣,乾笑道:「皇上不信,可以问其他宫人。太后只是规劝她莫要插手朝政,德妃娘娘便出言不逊。」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其实经过万氏的事情,大家都明白德妃娘娘心里不舒坦,有个疙瘩,本以为对太后的尊重至少还是有的,但没想到德妃娘娘的怨念这麽深,那万氏不是与她非亲非故吗?」
宇文颉沉默。万氏是花春的亲生母亲,又待她极好,两母女感情深厚,花春会生太后的气,他很能理解。只是,今日这麽冲动可不像她,把太后气病了对她有什麽好处?而且等太后醒来,少不得要怪罪她了。
「德妃人呢?」
「在侧殿休息。」许贵嫔回道:「太后一气之下让她跪了一炷香的时间,谁知道德妃娘娘就晕过去了,太医说没任何大碍,但是娘娘就一直在侧殿躺着,没出来过。」
眉头紧皱,宇文颉起身往侧殿而去。
「皇上。」秦公公在旁边小声劝道:「您息怒些,奴才听人说,怀孕的人脾气都不太好,容易冲动。德妃娘娘是懂事的,今日的结果定然也不是她所愿。」
抿了抿唇,他点头。
一般女人是什麽心思他不太了解,但是花春他是知道的,干不出什麽忤逆的事儿,兴许是有什麽误会吧。
花春还捂着肚子躺在床上,心里一阵阵後怕。这慧明殿里谁有能力来行刺,还能全身而退,一猜答案,她心里就有无边的怒火涌上来。
求皇嗣的是她,一个不满意要杀皇嗣的也是她,太后当真是只为自己考虑,压根不是真心担忧皇上无後!
新仇加旧恨,花春心里也气了个半死,但是表面上没显露,毕竟旁边还站着那麽多人。
她就等着皇帝下朝,好快点逃离这地方。
「你肚子不舒服吗?」
外头响起她期盼已久的声音,花春连忙坐了起来,直接朝宇文颉扑了过去,「您总算下朝了,咱们回养心殿吧!」
微微一愣,他伸手接住她,抿唇道:「母后还昏迷着。」
花春皱眉,「她一早就醒了。」
「朕去看过了,还没有。」宇文颉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听闻你今日惹了母后生气。」
花春耸肩,「大概是吧。」换在现代,说那话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她错就错在一时忘记这是万恶的封建社会,那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哪能随意吐槽的?
宇文颉沉默了一会儿,手揽着她的腰,目光温柔地道:「既然是这样,那就等母后醒了,你赔个礼再走。」
凭什麽啊?花春鼓嘴,「我拒绝!」
丫的都派人来砍她宝宝了,她还给她赔礼?赔她奶奶个腿儿!
宇文颉眉头微皱,「花春。」
「你叫我名字也没用。」挣脱开他的手,她咬牙道:「臣妾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太后娘娘要对您用苦肉计,您受着就行了,不必带上臣妾,臣妾一个人回养心殿也可以。」
一向温和的人,难得这样暴躁,浑身炸毛了似的,双目跟小兽一样充满抵触地看着他。
宇文颉无奈道:「你若是不赔礼,太后便有名头怪罪你,到时候朕没办法帮你开脱。」
「今日臣妾就只有一句话说过了头,其余的再没做错半点,反倒是太后娘娘罚跪在先,让刺客进宫刺杀臣妾在後,太后娘娘还有什麽名头能怪罪我?」红了眼睛,花春道:「今儿我要是偷懒一点,出来不带个簸箕,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您知道吗?」
微微一震,宇文颉沉了眼神,「怎麽回事?」
旁边的青嫋连忙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慧明殿进来的刺客……」听完之後,他沉吟了一会儿,道:「没抓到的话,也无法知道是哪里来的,你也不能就算在母后头上。」
花春翻了个白眼,「那您给臣妾分析分析,能在太后宫里来去自如,把外头的守卫当摆设的,除了太后的人还能有什麽人?」
「世事无绝对。」宇文颉道:「你对母后有成见。」
深吸一口气,花春的理智告诉她,皇帝说的话是对的,是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上说的。
但是,她觉得不爽,大大的不爽!一股子烦躁从心底涌上来,暂时淹没了她的理智。「皇上说什麽都对,是臣妾对太后有成见,臣妾冤枉了太后娘娘。」心平气和地说出这句话,她抬眼看着他,「但是臣妾不打算赔礼,太后若要怪罪,那就让她怪罪吧!」
说罢,花春推开宇文颉就往外走。
被她推得後退了半步,宇文颉微怒,「花春!」
置若罔闻,花春拽着青嫋的手就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慧明殿。
「皇上?」外头的人想拦又不敢拦,秦公公只能看向皇帝求个指示。
瞪了她的背影半晌,宇文颉眼里满是恼怒,手握成拳,最後冷静下来,「不用管她了。」
「是。」秦公公低头。
「气死我了!」
走在路上,花春小声跟青嫋抱怨,忍不住就酸了鼻子红了眼眶,「他这算什麽?妈宝?啥都是他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