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许贵嫔身子微僵,听不懂太后这话是褒还是贬,所以只能陪笑。
汤古宁正在自己宫里绣花,冷不防就接到了太后的旨意,让她去劝说皇帝。
「这是什麽意思?」她想不明白,「这事儿怎麽会落到本宫头上来了?」
旁边的宫女摇头道:「定然是许贵嫔娘娘要跟您过不去了,太后与皇上之间的事情,竟然要您掺和进去。」
这可不能不去,不去岂不是抗太后的旨?去的话……也没啥用。
汤古宁咬牙,心里把许贵嫔骂了个遍,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紫辰殿请安。
皇帝心情不佳,整个紫辰殿里都阴沉沉的,汤古宁请安之後站起来,张了张嘴也没敢说什麽话出来。
虽然进宫这麽久了,侍寝也有过好几次,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她总觉得和皇帝之间像是隔了几座山一样的距离,完全没有半点亲近之感。
「有事?」宇文颉头也没抬。
「嗯……太后有旨,让嫔妾过来问问您,关於羲王爷进京之事。」汤古宁一脸为难,眼里就写着「我是被逼的,我也不想来的」。
奈何宇文颉压根没看她,一听这话便道:「嗯,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汤古宁很无奈,当即便转身去太后那里覆命。
而在她去慧明殿的同时,许贵嫔就到了养心殿,眉飞色舞地对花春道:「嫔妾觉得,汤贵嫔当扣五分。」
花春正在吃点心呢,被她这话给笑得差点咬着了舌头,强自镇定地抬头看她,好奇地问:「她犯什麽错了?」
「对皇上忠心不足。」许贵嫔道:「明知皇上不想让羲王爷带兵进京,却为了讨好太后去跟皇上说情,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将皇上放在首位!」
好有道理的样子,花春点头,「本宫知道了,那就扣五分吧。」
许贵嫔心里暗喜,看着青嫋去将旁边装置上的木块取走一个,嘴角上扬。
德妃自制的一个计分装置就摆在主殿旁边的架子上,由简单的长铁钉和带着小洞的木块构成,一个木块是五分,每个人名字下头有三根铁钉,每根铁钉上头四块木块,这样谁扣了分,来请个安就一目了然了。
许贵嫔觉得德妃心思很巧,完全没想过这玩意儿也是撩架的助力。
结果第二天汤古宁来给花春请安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木块少了。
「这是为什麽?」她自然不乐意了,一问花春情况,当下气得两眼翻白,「若不是她怂恿太后命令嫔妾去,嫔妾怎麽可能主动去皇上那里找不痛快?」
花春一脸无辜,咬着甜饼看着她道:「这个本宫做不了主,你只有拿出证据来,本宫才能在她的品德上头减去一块木头。」
是她小看了许贵嫔!汤古宁咬牙,愤怒地起身离开。
当晚,许贵嫔宫里就抓出来个假太监。
「这不是本宫宫里的人。」许贵嫔皱眉,「摆明了有人想栽赃陷害!」
宇文颉表情麻木地听她哭诉了许久,又让人查了查宫里的名册,确定这太监的确不是许贵嫔宫里的,才安抚两句算是作罢。
「战况真是激烈啊。」花春伸手取掉许贵嫔的一块木头,一边摇头一边喊,「加油,加油!」
青嫋失笑,「主子您这是坐着看戏不腰疼啊。」
「事实证明,坐着看戏也是会腰疼的。」花春捂了捂自己的腰,「这肚子越来越重,本宫当真是怎麽坐都不舒坦。」
「要让人做个摇椅出来吗?」
「得了吧,懒得折腾了。」花春道:「羲王爷马上要到京城了,除了应付宫里的么蛾子,我还得花精力应付他。」
皇帝不一定能靠得住,不知道什麽时候心就软了,花春是打算和贺长安再商量商量。
但是派人去请贺长安,这几日他好像都在忙,也就今天晚上有空进宫,花春让瑞儿去给皇帝报备一下,然後约了他在御花园旁边的暖阁里议事。
又是许久不见,贺长安一身风采依旧,只是眉目间的沧桑感重了不少。
「二哥……是经历了什麽事吗?」花春挑眉,「感觉变了些。」
贺长安微笑,「娘娘真是火眼金睛,最近微臣时常流连烟花之地,当真是发生了不少故事。」
只不过,所有的故事都止於天明。
花春咋舌,倒也没多窥探人家的隐私。她开门见山地问:「羲王爷走到哪里了?」
「还有一日便到京郊。」贺长安神色严肃起来,「他带了五万人,其余藩王顶多只带了五千兵力。」
五万和五千的对比也太明显,要说他带兵不是来造反,难不成还是来看燕京的雪景的?
花春抿唇,「皇上现在是不允他的兵力踏进燕京范围,但是太后少不得要做些事情,有可能会有隐患。」
「这个微臣考虑过了。」贺长安垂眸,眼里映着窗外的月光,看起来温柔得很,「京郊附近的城池,微臣都已经安排好,有人专门接待羲王爷麾下的士兵,一旦有什麽动静,会立刻飞鸽传书来禀报。」
歪了歪脑袋,花春问:「京郊附近是不是有个屯兵重镇,地处山坳,临近大江啊?」
「娘娘连这个都知道?」贺长安轻笑,「是有那麽个地方,叫冰洞,易守难攻。」
「那不如就让给羲王爷他们吧。」花春道:「可以放得下四、五万的兵力吧?」
贺长安一愣,微微皱眉,「那麽好的地方,让给他们做什麽?」
「皇帝的兵力哪里都可以放,但是羲王爷的兵就得挑这种地方。」花春笑道:「是个好地方,他才会同意,他同意了,燕京的安全指数起码能提升一半。」
贺长安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冰洞有个特点,就是出口很窄。
如果宇文羲的兵囤在那里,要是有动静,光是从冰洞出来就得花上半天的时间,可以给燕京留出反应的余地。
想了想,他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微臣会去与他们周旋。」
「还有啊,这皇宫里有没有地道啥的?」花春异想天开地问了一句。
贺长安很耿直地点头道:「有,紫辰殿之下就有地道,直通葬龙山。」
还真有啊?花春惊讶,想了想又道:「那二哥你悄悄放点人去葬龙山守着,退一万步来说,宫里要是真出事了,咱们还能有个退路。」
「应该不至於要走到地道这一步。」贺长安轻笑,「皇上还没有那麽窝囊。」
「就以防万一而已。」花春沉吟道:「凡事都得考虑周全,先把最坏的打算预备好总不是什麽坏事。」
想想也对,贺长安点头,「微臣出宫的时候会一并安排了。」
「嗯。」摸摸肚子,花春也算放心了,就算皇帝头昏脑胀作了错误的决定,那他们至少能保个命。
「你……」贺长安深深的看着她,「最近都还好吧?」
花春一愣,仔细想了想,「不算好也不算坏。」
「听闻太后又与你过不去了。」他轻叹,「你这洒脱的性子,在後宫要怎麽过啊?」
「不怕!」扬了扬下巴,花春道:「太后不能把我怎麽样。」
贺长安垂了眼眸,犹豫了半天才道:「你若是有空出宫,可以去北山上看看。」
「北山?」花春挑眉,「北山不是坟山吗?有什麽好看……」话没说完,她便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个乾净,怔愣地看着他,「在北山吗?」
贺长安点头,「选了个风水极好的地方,旁边还种了树陪着。」
眼眶有些发红,花春扯了扯嘴角,「多谢二哥。」
贺长安还不知道皇帝骗她说万氏已经离开京城的事情,她也好像快忘记万氏是真的被太后杖刑而死的了,鸵鸟果真是鸵鸟,只有被人拔出脑袋来才记得起到底发生了什麽。
万氏要是在天有灵,得被她气死吧,还跟仇人的儿子在一起,完全舍不得分开。要是能托梦,她一定会梗着脖子冲着自己大吼大叫。
乾笑两声,花春心里满是矛盾,不记起来还好,一记起来,她就觉得好像偷了东西一样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