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红袖添香
回了破庙,因为将要宵禁,几个常住这里的乞丐早早的就开始蹲在墙根,一边聊着天,一边懒洋洋的享受着秋日剩余不多的温暖。
见他俩回来,原本的喧嚣骤然停止,众人眼神齐齐朝着二人看来,那目光中似是有些贪婪,有些兴奋有些恐惧,五味杂陈的,让人看起来便觉得这些人不怀好意。
几乎本能般的,拉着幼娘就要朝外走。
果不其然,等着两人进了破庙的时候,这才发现杨氏已经被扔在了外面,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众人见他俩进了死角,三五个乞丐赶紧围了过去。
幼娘通红的眼睛瞪着那些人,带着哭腔,死命的就像往杨氏那里钻:“你们起开?你们把我娘咋了!?把我娘咋啦!”
程峰相对比较冷静些,见着幼娘一股子疯癫劲,上前死死拉住,乞丐们自然怕她将妇人在抱回屋里,手里的竹仗不断的在二人身上顶着。
一面将幼娘护在怀里,一面冷眼看着众人,“你们想干什么!”
“弄啥?你们想弄啥咧?这女子害了病,不能住庙里!”
“不能让他进屋!不然咱都得病死!”一个中年乞丐一边起哄一边朝后退,几个胆子稍大些的竟然开始朝着两人围过来。
透过人群,程峰瞄着那个中年乞丐的眼睛,很轻易的就捕捉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兴奋,心知这混蛋是想要了幼娘。此时被撩起来火的乞丐们已经有点疯癫了,急冲冲的上前便要捉拿他俩。
见事不妙,也顾不得其他,就近躲了一个小乞丐手中木棍,趁着对方还未反应,不顾死活的就朝着对方脑袋打了过去。
“啪!”
那乞丐应声而倒,随后捂住被打的地方,觉得掌心有些潮湿,抬手一看,粘稠的血液瞬间铺满了整个手掌,见了血的乞丐吓得张嘴大声哭嚎道:“哎呀!血!血!啊杀…啊杀人咧!杀人咧!”
这一幕显然还是有些威慑力的,围住二人的乞丐们见他凶狠,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几步,两个胆小的马上窜的老远,那个中年乞丐一愣,脸色阴沉地看着他,而后推了推身边仅剩的一个乞丐怒声就道:“打死他……”
冲突愈发激烈,程峰自然知道这些人为的是什么,拉着幼娘一边退,一边扯着嘶哑的嗓子吼道:“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钱都给你们,放我兄妹离开?”
“放屁——”那个乞丐见他想要解释,使出浑身力气跳将起来,见着地上的那个还在哀嚎,一杖横扫过去,将那人抽得猛然缩了下身子,怒道:“嚎你娘的嚎!起来把他给我绑了!”随后哼哼唧唧的又道:“原本就想着等那老死了抓她做个妻妾,你他娘的偏偏窜出来坏老子的好事!待会就打断你的腿,仍你去街坊那说演义去,咱们也能赚两个钱花!”
“王八蛋!”程峰一声怒骂出口,猛然超前窜出一步,伸手抓住对方头发趁着对方愣神间,将那人摁在地上,看着众人道:“谁他妈在敢上前一步,老子就戳死他!”
地上的中年乞丐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变动吓了一跳,想要挣扎,但程峰的木棍瞬间就用力扎了下去,颈间的疼痛让那乞丐一下安静下来。
“就这点胆子还敢学人做强盗?”
试探性的说了一嘴,见对方听见有人追究的事脸色一变,顿就知道这些人是临时起意的,他用力的踹了一脚中年乞丐,朝着边上幼娘使了个眼色:“幼娘,坊官衙门,请官上赶紧派人来。”
程峰连唬带吓的,到让他们冷静了下来,这群人倒是有自知之明,毕竟就是群惹人厌的乞丐,倘若真犯了官,免不得被充作功劳。
气势一泄,也就没了方才那番要杀要剐的凶样儿,见着幼娘要往外走,赶紧上前喊住,“哎哎!闺女慢些走!我……我等这就让开,让开!”
事情有所转机,程峰也便不在去激怒他们,从幼娘口袋里掏出一把铜子儿:“诸位对她母女多日来的照料程某记在心里,这里钱不多,也算是程某的一番心意,诸位暂且让开路,让我把杨氏接出来,你我两清如何?”
地上的人还想挣扎,程峰猛地一脚便踹在了那人头上:“你他娘给我老实点!”
回过头,周遭乞丐互望一眼,却是谁也没个主意,程峰讪讪笑了笑朝着幼娘昂头道:“幼娘去……”
“决不能让他们走,若他富贵我等……哎呀”
不知识想着那四百文钱,还是觉得在弟兄们面前失了面子,明知大势已去,犹在那挑火。
想着这混蛋的阴险心思,程峰也变就下了狠心,手中木棍抡圆了,朝着对方脑袋就削了过去。
乞丐许是经常被打,下意识的就蜷缩成一团,用胳膊护着头,即便臂骨都被打折了,也未敢松开,只是在地上不断的惨嚎着。
等着他终于晕了过去,程峰这才止住了手上动作,喘着粗气骂道:“死了扔大街上都没人理的货,还敢学人做强盗!”狠了心,提起对方的小腿,手中木棍啪的一声就朝着胫骨打了过去。
“啊……”受疼惊醒的乞丐,犹如被人扎了心肺的猪一般,涨红了脸,睁大了眼死命的哀嚎。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是摄于那副凶神恶煞的气势,还是真想明白了后果,小心翼翼的退了两步将路让开,躲在一边用木棍戒备着,生怕他在发了疯。
幼娘抹着泪狠狠地朝他们瞪了一眼,转身已经快要昏死过去的杨氏搀扶出来。
“幼娘,带着你娘先去街口,到了喊一声,要喊你就拼命的往坊官那跑!”
等着幼娘的声音传来,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扔了木棍,头也不回的朝着外面走了。
直到程峰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这才悻悻的收回目光,叹了口气道:“这娘俩……算是发达喽。”
只是望向倒在地上的中年乞丐,眼中再没了往日那般献媚,而是多了一种看向死人的麻木。
眼看着就要入冬啦……
……
……
客房里,服侍母亲吃完药的幼娘百无聊赖趴在桌子上矮几上,看着不断摆弄鹅毛的程峰怔怔出神。
许是被盯得有些不自然,程峰放下手中活计抬头看她一眼,她因为刚刚梳洗过,头发被很随意的披在身后,一少部分湿哒哒的搭在肩上,他轻轻撩起对方肩上的头发,翻开衣领,轻轻看了一眼包扎好的伤口,“伤口不能沾水,擦洗的时候小心些。”
随口叮嘱了一番,而后轻轻揩了下绷带,发现没被浸湿,这才问道,“还疼么?”
他的动作很轻浮,至少这个年代的人不会这么不含蓄。即便是已经接触过,幼娘的脸终归还是有些熬不住,腾地一下又红了起来,低着的头重重点了点,随后又用力的摇了摇:“上…上药的时候有些,现在不疼了。”
顿了顿,这才红着眼睛看着程峰:“幼娘,是不是给哥哥添麻烦了?”
程峰闻言有些诧异,“为什么这么问……”
杨幼娘红着眼眶看了对方一眼,随后低着头喃喃道,“都是幼娘拖累才会有这么多麻烦,还险些害死哥哥。”
看着还在自责的小姑娘,程峰呵呵的笑了笑:“所谓麻烦,一团乱麻才会惹人心烦,现在钱也花了,事也办了,一团乱麻也都顺了,若是在想,那可就是自寻麻烦,咱犯不上。况且,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应该早就被淹死在泾河了吧……”
小姑娘闻言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趴在桌子上,半晌后才见程峰将鹅毛摆弄好,沾了些墨汁就在纸上写画了起来。
为了追求速度,程峰用的是硬笔行楷,鹅毛在之间轻颤转动,不多时,一张端正的书稿便就被写了出来。
幼娘将写好的书稿放在一边,一面细细看着,一面虚握着手轻轻勾勒什么,程峰撇头看了她一眼开了口:“幼娘识字?”
“呃……”幼娘愣了愣,俏俏的伸了伸舌头,“家里没败落前跟母亲学过一些。”
似是试探一般,幼娘轻声又道。“哥哥的笔好奇怪,而且这书法也是幼娘从未见过的,哥哥是在哪学的呀。”
对于这些程峰倒是不甚在意,转头看着她道:“这笔以前见别人用过,拿来试试,没想到还真成了,至于书法,呵,偷个懒,也是随意笔画的。”
“随意笔画的?”
“嗯…用行草怕别人看不懂,写正楷又觉得太累,这般怠惰可不就是随意笔画?”
“以前从没见过呢……”说着偷偷瞄了程峰一眼,“哥哥本事真大,又会治病,又能讲演义,打架也很厉害!”
这句话后,程峰手中微微停顿,转而摇了摇头道:“我本就是大夫,自然是会治病的,演义也是在别人那听来的,至于打架……这可算不得什么本事,打赢了输官司,打输了免不得伤筋动骨活受罪,划不来。”
“哥哥就是常有理,什么事都能说出些门道。”
“这……”我解释个什么劲的?心里苦笑一声,转而又勉自解释道:“理不辩不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