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红色灯光下的错觉(6)
我最初一直在忍受。
但是后来终于无法忍受了。
申云龙的母亲对他太在意了,简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私有财产。
这样的女人,在内心深处是不允许有别的女人与她一起分享她的儿子的。
于是,我和申云龙之间的关系既让她嫉妒,也让她总是产生无名的火气。
我和申云龙有时在他们面前表现得亲热一点,她的脸就会拉下来,自己赌气。
后来,更过分的是,她竟然教申云龙藏钱。
我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有时买个菜买个东西的总是不在意。
申云龙和我一样,也是大手大脚的人。
可是他母亲后来怕我把她儿子的钱都造光了,就偷偷地告诉她儿子,以后要控制我花钱的数量,而且,她还偷偷地背着我,把她儿子的工资拿走,存进一个我不知道的存折里,只让他交我少许的生活费。
此事,后来我都知道了,是申云龙无意中让我发现的,我很生气,但申云龙这时却像我父亲说的那样,表现出一种男人不该有的软弱,他没办法,只是让我迁就。
我长这么大就没有迁就过别人。
于是,我和他母亲的斗争后来在一次爆发后终于摆上了桌面。
那次也是因为生活费的问题。
申云龙和我的工资在当时都不高,我们本来是定期交生活费的,但是有一次我们的工资因为领导出差无法签字而拖欠了,又赶上那个月我给自己买了一辆电动自行车,花了三千多元钱,钱很紧,于是就让申云龙和他母亲说一声,生活费先暂缓一个月交,这本来是个很小很容易谅解的事,但申云龙的母亲当时就冷言冷语,趁我出去时又和她儿子说,我心眼儿多,让申云龙以后聪明点儿,钱别让人都拿了去。
这本是背着我说的话,但是那天我出去时忘了东西,又回来,恰好听见这句话,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和他母亲理论起来,于是我们的关系就崩了。
关系闹僵后,我一天也不愿意在他家呆下去了。
我和申云龙商量,是不是搬出去住,可是这时申云龙非常让我失望的是,他不愿意,理由是怕出去后没人做饭,还要天天自己收拾屋子。
我气坏了,和申云龙大吵了一架。
申云龙拧不过我,于是就和他妈妈谈了谈,他妈妈当然不同意儿子搬出去,还趁机说了我不少坏话。
可是我主意定了,一周内就找到了房子,我告诉申云龙,要么一起搬,要么就他自己留下,我搬出去。
申云龙没有办法,于是答应和我一起搬。
他妈妈对此气坏了,我们走的时候,连出门送都没有送一下。
我们找的是一间七十平米的小房子,开始想租,后来有人劝我,趁着房价还没涨,用按揭贷款的形式买下来,以我们当时的收入,加上单位的房补、住房公积金,负担也并不很重,于是我们就贷了款,把这小房子买了下来。
买房的那天,我激动地搂着申云龙,跳呀叫着,我们去吃麦当劳,晚上去酒吧喝酒,去迪厅蹦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夜里我兴奋得睡不着觉,我有家了!
我终于有家了!
躺在简陋的小床上,我打开了申云龙在我过生日时给我买的小台灯,一片橘红色的光芒照在我幸福的脸上,照在申云龙英俊的带有孩子气的脸上,我用手轻抚着灯光下的他的脸,我想,我有家了,我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家了,真好!
为了实现有家的梦想,我开始投入全部精力去装修,从东城到西城,我和申云龙开上车去买装饰材料,找装修队儿,快乐而忙碌得像一个转不停的陀螺,我们家从房顶上的一根钉子到墙角边的一个橱子,都是经我的手我的脑按部就班地设计出来的,申云龙就是一个甩手大爷,他什么意见也不拿,也不管,只做我的司机和劳工,那时候,我们是快乐的,因为眼瞅着一个空空如也的家愈发地有了家的温馨。
三个月后,新家落成了。
我请了申云龙的父母和我的父母来吃饭,他们都来了。
申云龙的母亲这次没有说什么怪话,她至少在表面上表现得很随和,和我父母很有礼貌地寒暄。
临走的时候,她用手轻抚着申云龙的头发,叮嘱他以后要早睡早起,不要把精神弄得很差。
说这话时,我看见她眼中有泪花闪烁,那一刻,我的心有些震撼,我想也许每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都是自私的,我对她,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新家的装修很成功,雪白的墙壁,一间小书房里都是紫檀木的书架和桌椅,卧室里有粉红色的床罩和闪着亮漆的木质地板,一间不大的客厅里坐落着有抽象艺术的酒柜和电视柜,家里的灯光,我都弄成了橘红色的,灯光一闪,房间如同笼罩着一层轻纱,优雅,古朴,素气,我那时经常光着脚坐在木地板上,打开音响放一段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憧憬着美好的生活。
但是,现实毕竟不是梦想。
这个家的出现,却并没有带来我想要的东西。
申云龙在和我一起生活的日子里,越来越多的是不和谐的东西。
他的爱好很少,或者说与我的爱好大相径庭。
我喜欢文学,喜欢看那种眼泪汪汪的艺术电影,但申云龙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他很懒散,这一点在后来非常让我头疼,他只喜欢车,每天都要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看《汽车之友》、《汽车》杂志,而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他有他的朋友圈子,大都是**,他们在一起,比吃比穿,研究今年新款的车型是什么样子,我都很反感。
我自己的朋友圈子,申云龙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我们开始搬进新家时,有说不完的话,但时间一长,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因为一方的话对另一方来说都没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