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1)

六月某日中学同学周京给我打了两个电话，说一定要请我们几个老同学聚聚，帮他拿个主意，不然他准备跳进什刹海自杀。他曾是学校游泳冠军，差点进了体校，所以，我不怕他跳什刹海，但是，老同学很久没见面了，下了班还是来到后海。听周京一说，这事还真有些特别。“凭着大学里学了点儿电脑，大学一毕业，我便一心想着要和比尔·盖茨一样去制造IT神话了，总以为搭上了IT这艘豪轮，彼岸的风景一定春光无限。“你们也知道，在中关村那种地方，‘硕士满街跑，博士凑合抖一抖’，像我们这种本科生，甭说制造神话了，就算制造盆景人家都会嗤之以鼻的。不过，参加过几次人才招聘会后，总算在中关村一家只有二十多个人的小公司里找到一份工作。尽管一切不如人意，我想想当年比尔·盖茨在自己家车库里开始操练的情景，心理就平衡了，公司小一点怕什么？我还是决心大干一番。“不错，有志气！”有人举起了杯。“而事实上怎样，还是应了那句老话：现实最残酷。那是上班后的第二天上午，公司老板将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说有要事相谈。我很激动，以为他要重用自己，忙洗耳恭听：‘你也看到了，这条街上从南到北，全是找工作的大学生，饭碗紧俏得很，你如果不卖力，就会遭到淘汰。现在公司急需外派一部分员工去别的公司上班，你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你放心，工资照发，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在别的单位再拿一份薪金’。”“有这么好的事？”有人感到奇怪。“这其实就是做商业间谍。但一开始，对于这种闻所未闻的差遣，起初我也非常地纳闷：自己出钱请人去为别人做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正云里雾里的时候，老板一语点破天机——原来，我将要被公司外派到竞争企业里去做‘卧底’。我大吃一惊，马上觉得不妙。这时老板便开始步步引诱了，口口声声说我已是他们公司的一名正式员工了，‘卧底’只是短期打工行为，干得出色，回来后便可直升部门经理，而且在别的公司任务也相当简单，只需每天及时地将对方的运营机制、管理方法或者各款电脑的销售价格变化等简单汇报给老板就行了。去还是不去？我实在把握不了？所以，今天把哥们姐们请来，就是请你们给我出出主意。从昨天起，我都快把自己的头想炸了。”“就这么点事？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年班上的老大，虽然没考上大学，但在秀水街打拼了几年后，更加神气了，今天就是开着“三菱”跑车来的。“不瞒各位，哥们当初也干过卧底这种事。老总指定我到我们的一个主要竞争对手那里去干，工资再低也行，他给我补上，双份工资。我的主要任务是搜集情报，所以我有事没事地就到各部门去走一走串一串，打听一些相关的问题，然后分析归纳，每周一次与老板见面，把我整理好的情报交给他。为了多拿奖金，我还好几次冒险去偷听这公司的高层干部会议，幸好未被识破。有时候一天下来，如果没有好的‘收成’，我便发一些数据回原公司，比如，当日售出电脑的数量，CPU、硬盘、主板等零件的报价以及组装机与品牌机的不同差价等，好让老板知道我在乖乖地按照他的计划行动着，没有丝毫的懈怠。由于我干得不错，四个月后回原公司，加薪又晋职。不过，我觉得这公司最后也没多大前途，所以干脆与朋友到秀水街练摊。”周京将杯中满满的啤酒一饮而尽，真是酒壮孬人胆。“说实话，我也知道，当‘卧底’是见不得阳光的，跟偷跟抢没啥两样儿。但人嘛，为了使自己能够生活得更好一些，偶尔做点不那么光彩的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现在有几个人敢说自己身上没有污点？”“周京，我觉得还是不去的好。”陆翎说。她现在是一家公司的会计，她说自己常常因为老总要求她在账上做手脚而感到苦恼，现在几乎天天生活在噩梦里，一接到税务部门的电话，就会胆战心惊。她已几次找到老板谈做假账的严重后果，但老板总是责怪她胆小怕事：“小陆啊，我每月付你6000元的高薪，就是为了让你充分发挥高超的财务处理技巧，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面对老板的暗示，陆翎心里委屈，更难受的是老板眼中竟还带着一种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