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多年前有一位著名的记者,也是一位优秀的作家,根据我的部分口述,以及朋友们的一些访谈,写了一篇关于我的故事,长达五六万字。
当我阅读那篇文稿时,我竟然感到:“有些情节的确满感人的!”但旋即惊觉:“这个人是我吗?虽然这个人的故事,好像与我的种种遭遇有些相似。”她的生花妙笔,美化了我的故事。
既是根据真人真事记述的所谓
“传记”,使我感到十分惭汗,我怎么敢当做为该文的主角?我一直自认是个平凡的人,虽然有些不平凡的遭遇;既没有丰功伟绩,也没有彩烂人生,虽然传记文学充塞书海,我始终觉得我还是平凡得不足以占一席之地。
也许有人说我过于谦卑。我做为一个编辑,一个出版人,谦卑是这种职业的基本态度。
各种人生,各种不同的职业,都有其基本的态度。政治家(不是政客)为国为民奉献自己;医师护士全力救治病人,法官和律师伸张正义……当作家们一个字一个字写下的心血结晶交给我处理的时候,我能不以虔诚和谦卑的态度相对吗?
平凡的我,微不足道,不平凡的是这个时代;不平凡的是许许多多卓越的作家们。
因此,我没有发表或出版那篇文章,一直对这位记者深感歉疚。二○○二年夏天,为了庆祝二○○四年的五十周年,开了不少会议,讨论如何举办各种活动,其中之一就是严选五十本丛书奉献读者,出版部决议第五十本书应该由我执笔,写我的故事,写
“皇冠”的故事。出版部总编辑春旭首先
“发难”,儿子和女儿接着连番
“轰炸”:──这五十年是中国历史上最苦难、最多变、最重要的年代,生在这个年代,就有记录它的义务;──至少你见证了五十年来文坛的兴衰,有写下来的价值;──至少你经历的苦难,和如何奋发、如何脱困而出的经验,可以给年轻一代一些借镜;──除了杂志和出版外,在电影和电视的经历,也是观众们乐见的史实。
虽然
“攻势”凌厉,我还是不为所动。但那年秋天,我生了一场
“大病”,体能严重受创,颜面神经受损,近乎毁容。在长达一年多的复健过程中,我摒绝了各种社交活动,放下了大部分工作,经历了人生另一个过程。
在这段期间,一生中的种种回忆,像电影的倒片,一格格在我脑中放映。
正好《皇冠杂志》的许多专题,勾起了我更多的思潮。于是,配合一期期的专题,试着写了下来,不知不觉写了十多万字。
这些,不算是我的传记,只是一些生活的片段、一些工作的实录、一些经验的报告。
当然,我认为最值得记载的是五十年来,我遇到的
“这些人和那些人”,见到的
“这些事和那些事”。我生于忧患,自贫穷出发,从零开始,“逆流而上”的种种切身经验,如果能够提供年轻朋友一些建议,或一些启发,更是我乐见的收获了。
因此,我以最最诚恳、最最谦卑的心情,结集成书,作为我从事
“皇冠”五十年的一个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