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六十二章甯景世好赌惹祸】
夏景行下了值提前过来,往茶楼上安排好了,便在自家铺子一家家问过去,到了胭脂铺子才将妻子给揪了出来,一路拖着她的手往茶楼去,边走边叮嘱,「今儿这买卖可是为夫豁出面皮请来的,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谈啊,无论是价格还是货物,总要心里有数才好。」
「难道你还真将我想要的那批货给讨了来?」夏芍药眉眼弯弯,瞅着他的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夏景行心里暗叹,媳妇儿爱财,但凡有利於她生意的,总是温柔不少,看来以後想要让她对自己更加温柔,唯有大力支持她赚钱了。
夫妻俩到达雅间门口,才推开门,瞧见里面坐着的叔侄二人,都有些傻眼。夏景行是知道自己只约了燕王的,但没想到晋王也会出现;而夏芍药却是感动於夏景行居然肯为了她想要的一批货,连晋王这老对头都请了来,只是当着燕王叔侄,夫妻俩一时间倒不好多说什麽。
晋王知道燕王来谈生意,可没想到来的对象却是夏家夫妇。「恪儿,这是……怎麽回事?」
燕王把玩着手里精巧的茶盅,笑了笑,「夏家少东出货最快,不但有固定要货的辽商,大辽皇宫也在她这里采买,整个幽州城也唯有她的价格最公道。」
「可是……」晋王有心想找出许多理由来阻止,才张口就被燕王堵了回去。
「皇叔此次身负皇差,听说这批宫缎都是父皇私库里的,父皇交代皇叔办差的时候,可没有叮嘱过不许跟夏将军的家眷做生意吧?不然侄儿又有什麽理由拒绝这种贩卖速度快、价格又公道的商家代售这批货物呢?」
晋王跟着燕王前来,原意是想将甯景世带来的这批货也一起卖出去,哪知道来的是夏家夫妇,两家有旧怨,并不是个好的合作对象。他自己的闺女自己清楚,女儿若是知道自家的货交给了夏家去赚钱,不知道会气成什麽样儿。
她如今渐渐认清了现实,知道拿夏景行没办法,好歹他如今是朝廷三品重臣,可不是当年任人搓扁捏圆的少年郎。相较之下甯景世实在缺乏历练,所以这次才放他前往幽州来贩货,先解决侯府里的财务危险,同时让儿子也历练几回,说不定就能担起侯府的责任了。
夏芍药夫妇对晋王面上的阴晴交替只作不见,与他们叔侄见过礼之後,就宫缎一事开始议价。
燕王带着货单子,夏芍药却藉口没有见过宫缎,不肯定下价格来。
燕王万般无奈的说:「难道夏少东家竟然不相信我?就算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你家夫君吧?」
夏芍药谈起生意来六亲不认,很是坚持,「我家夫君只负责牵线,殿下既然要出货,我提前先瞧瞧成色织工总不会错吧?」
燕王无法,只得派侍卫回府里去,抱了两匹金线织就的云锦来,灯光之下展开,流光溢彩,满室璀璨。这下她才满意了,细瞧了织工才定了价格,果然比之洛阳的市价还要高出四成。毕竟宫中贡品原就精心织就,民间虽然也有,但品质参差不齐,价格还居高不下,依这批宫缎的品质,怎样也不会亏本。
夏芍药与燕王谈生意,晋王与夏景行在侧旁听,两人目光偶尔相撞到一处,都若有所思。
晋王并非初次见识夏芍药的口才,却是初次见识她谈生意,但见她一介女儿家,让小二拿了算盘来,三下五除二算了货款,又提笔挥毫写下契书,与燕王互相签字,倒是比甯景世强了百倍。
就算晋王再护短,也不得不承认,夏景行的运气实在出乎意料的好,他的这房妻室许多男儿尚且不及她。
夏景行却在揣测着镇北侯府的经济来源——能让晋王不惜堕了身分,也要亲自带着外孙子前来幽州互市,难道镇北侯府真的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就在当夜,甯景世在幽州城的百胜赌坊小赢了一笔,将对面的两位辽商身上荷包里带的银子都给赢了过来。赵则通喊他回去,他正在高兴处,哪里肯回去,只对赵则通道:「赵大哥若有事就先回去吧,我再玩会儿。」
赵则通支会了他身边跟着的晋王府侍卫,这才离开了赌坊。
第二日他往燕王府去,才到了燕王府那条大街上,就被人从後面一把抱住了。
「赵大哥救我!」
听声音正是甯景世。赵则通扯开了他的手,转头去瞧,但见他头上金冠不见了,身上锦袍、玉带以及腰间荷包等配饰也通通没了,只着一身中衣,眼里布满血丝,眼下透着青,可见一夜没睡。
「这是怎麽了?」赵则通问道,继续打量甯景世。他身後跟着的晋王府侍卫看起来可比他惨多了,都被揍得鼻青脸肿,快瞧不出人样儿了,哭丧着脸,暗自瞪着甯景世咬牙切齿,彷佛恨不得掐死他。
毕竟赵则通在的时候,时时提醒甯景世,他还能小赢一把,但赵则通走了之後,甯景世就再没赢过。两名侍卫见情况不对就拦着他不让赌,可输红眼的赌徒哪里还有理智,指着两名侍卫的鼻子破口大骂,让他们滚。
侍卫哪里敢滚啊,他们不肯走,又拦着不让甯景世继续赌,那两名辽商还有夥伴在赌坊里,便问甯景世需要不需要帮忙将这两个麻烦给处理了。
甯景世只想赶紧将钱赢回来,就盼着没人拦着他,便胡乱点头答应了。
辽人出手,哪管这两名侍卫的身分,他们走南闯北,都是练家子,下手又狠,全无顾忌,三两下就将晋王府的侍卫给揍成了这副鬼样,扔出了赌坊。
可怜两名侍卫大半夜的吹着冷风在赌坊门口守了一夜,直等到天亮,甯景世被人从里面押出来,要他拿东西还赌债,两名侍卫才见到了他,也才知道甯景世做了什麽。
他在里头赌到输红了眼,张口就将自己从长安带出来的货物押上了桌,仰赖晋王一路上的耳提面命,又将货单子拿来给他瞧,逼着他记下来,於是写起赌债单子来倒顺顺溜溜的。
这些辽人听得有好货,更加不会放过他,他没几下就全输了乾净。
赵则通听完前因後果,将身上的甯景世扒拉下来,目光越过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晋王府侍卫,果然就瞧见了不远处腰上挂着弯刀的辽商。
一大早,晋王就被燕王请了过去,进了燕王府便见到了狼狈的甯景世,身後还跟着满身伤的两个晋王府侍卫,以及辽商。
燕王派去的人并未说明请他来的原因,但晋王过来之後,看到甯景世这模样,心里就凉了半截——这小子不会又去赌了吧?!
果不其然,甯景世见到他,心虚得连目光都不敢与他对视,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了。
在燕王府门口见到赵则通,甯景世还心存幻想,想要赵则通以宁远将军的身分吓退辽商,但赵则通一听他一夜之间输掉一大笔钱财,震惊到久久阖不拢嘴。
他是有心要给这小子挖坑跳的,可这不是还没动手嘛……没想到倒让这几个辽国人抢得了先机。
燕王当然也没义务替甯景世揽下这麽一大笔烂帐,反正收拾烂摊子的人现在就有一个。
於是一大早晋王就被迫接受了一件事——闺女费尽心力筹措的一大笔货物,被不成器的外孙一夜输光了!他气得整个人哆嗦不已,指着甯景世,说话都磕巴了,「你、你娘若是知道……」
可惜他这威胁毫无作用,这世上从小到大最宠甯景世的就是南平郡主。闻言,甯景世从赵则通身後探出个头来,朝着晋王嚷嚷,「我娘……也不能拿我怎麽样,她只会乖乖掏银子。」言下之意是,外祖父真是有点罗嗦了。
那几名辽商手握刀柄,几步凑了过来,颇为不耐烦,「你们商量好了没有?什麽时候让我们拿货?」
甯景世踌躇了一下,到底压下了不耐烦,好声好气求晋王,「外祖父,就让他们把货拉走吧?不过就是一批货嘛。」难道侯府里穷得连一批货都赔不起了?
晋王暴喝一声,「不许拉货!」吼完整个人都要站不住了,只觉得眼前发黑,胸口气血翻涌,好不容易才将这股不舒服压下去,只能去求燕王,「恪儿,你能不能帮帮阿甯?这批货不能动啊,动了皇叔回去如何向你堂姊交代?」
「皇叔的意思是,让我拿父皇的私库银子填这个窟窿?」燕王也知晋王是想让自己把这事儿压下去,让他拿燕王府的银子填这个窟窿,可惜他不是晋王府世子,必须要听晋王的话。
晋王摇摇头,今上再怎麽宠爱他,他也不敢将今上私库里的银子挪来给外孙填赌债。
「恪儿,皇叔求你了。」
燕王最看不惯晋王宠南平郡主以及她生的一双儿女的架势,这会儿哪里肯施以援手,淡淡的说:「皇叔有所不知,幽州城破之时,燕王府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劫掠一空,侄儿这两年日子过得委实拮据,不然又哪里会想法子跟父皇讨钱做生意?恕侄儿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