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伊拉克(1)
我将携带的公款分置7个信封,“全身到处都藏着美元”是我进入伊拉克的最大机密。如果碰到劫匪,我随时准备奉上只有300美元的钱包……2004年1月5日。尽管很困,但是在安曼和平安静的夜晚,我却久久难以入眠。借来的闹钟,在温暖的床头滴答滴答地响,伴我度过这个进入巴格达前的最后一夜。作为一个记者,到战后混乱依旧的巴格达还能否享受如此宁静和闲适的夜晚,我实在不敢奢望。5点钟,我准时来到约定的地点剑桥高中门口,等候从巴格达来接我的伊拉克司机。但是那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夜晚的静谧和空旷。等了10多分钟,就在我决定回房间暖和暖和时,忽然传来一阵汽车沉闷的轰鸣声,接着一辆小面包车停在我身边。司机跳下车,拉着我的手就使劲地握:“你是新华社的人?”有了司机和车,旅途才正式开始了。由于伊拉克的出租车不能进入安曼市区,这辆小面包车实际上还不是带我去巴格达的车。我们在安曼郊区换了车,天还没有亮。司机说,安曼到边境有350公里行程,然后进入伊拉克后还有600公里才到巴格达,如果一切顺利,当天傍晚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拐上去边境的公路,看到路边有“伊拉克”字样的路牌,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竟然激动地猛跳起来。上学的时候,如果问有谁会为去一个千疮百孔、没有安全保证的地方而激动,我的答案会是两种人,一种是疯子,一种是傻子。现在,我理解和明白了更多。很多事情不是疯子和傻子的专利,一些看起来疯狂透顶、傻气十足的事情,其实是最有吸引力的诱惑。我清楚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我为新闻的理想来到耶路撒冷,同样为了新闻的理想去巴格达。我没有把伊拉克之行看做是迫不得已的苦差,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无论前途如何,我无怨无悔。“不喜欢萨达姆,也不喜欢美国人”路边是清一色黝黑的碎石,一眼望不到边。朝阳把金色的阳光撒在这片古老的原野,我忍不住拿出相机,对着车窗外不停地按下快门。我想,繁华如纽约和香港是一种美,而荒凉到了极致,如同这千里黑石大漠,也何尝不是一种美呢。司机阿布杜是个50多岁的伊拉克人,眼睛很友善,会说一些英语。在一个约旦边界小镇,他忽然在一家刚刚开门的商店门口把车停下来,说要给他的孩子们买点东西。我看他抱出来的主要是一些零食。阿布杜说,他的两个孩子都已经上了大学,一个学电脑,一个学师范要当老师,他很为他的两个孩子感到骄傲。但是,他们尽管已经上了大学,他还是把他们当孩子,从1000多里外为他们买零食。他说,其实这些东西在伊拉克也都能买到,但是恐怕我们到巴格达已经太晚,出门购物不方便也不安全,所以还是在约旦买好些。阿布杜说他也大学毕业,曾经是一个很受人尊敬的农艺师,但是第一次海湾战争后他失业了,就不得不改行开起了出租。目前,他的生意不好也不坏,乘客以巴格达当地人为主。天气很好,我们过关也很顺利。在约旦边境简陋的海关大厅,零零星星坐着十几个等候办理手续的阿拉伯人。阿布杜说,他们都是在约旦打工的伊拉克人。问起当地伊拉克人的平均月收入,阿布杜想了想,扳着指头算了算,说是大约100美元。“但是工作并不好找。”他补充说。出了约旦边境,有一个大约1公里的缓冲区,然后就是伊拉克的边境关口。在缓冲区内我看到路边有一个庞大的难民营,蓝色、白色的简易帐篷一顶接着一顶,可以容纳几千人。司机介绍说,这里住的都是伊拉克战争期间跑出来的难民,约旦不接受他们,现在伊拉克联军当局也不允许他们回来,所以他们就暂时栖身这里,靠国际救援度日。我拿出相机,还没有下车,阿布杜就对我说,你要小心那里的孩子,他们会缠住你要钱。果然,我一下车,刚端起相机,就有一大群孩子从各自的帐篷里冒出来。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一边向我跑来,一边“给点钱、给点钱”地喊着。我匆忙拍了几张照片,司机就催促我上车,一是为了不被纠缠,二是为了在天黑前经过费卢杰等几个靠近公路、容易出事的路段,以便在天擦黑时能够赶到巴格达。有趣的是,进巴格达已经有了一个专门的术语。在安曼,我碰到的中国人都会首先问我是不是要“进去”,什么时候“进去”,以前“进去过”没有……“进去”,在国内本来专指蹲监狱,现在成了在约旦待命进入巴格达的新名词。实际上,巴格达通信艰难、电力短缺、安全没有保证,在约旦说的“进去”和在国内说的“进去”似乎也有某些相通之处,令人不免多想。在伊拉克的边境关口,我除了看到一辆美军坦克驶过和两个美军士兵外,没有看到更多占领的迹象。检查车辆、办理手续的都是伊拉克人,他们都很友好,看到中国记者拍照也很配合,始终是一张笑脸。我经常想,阿拉伯民族也许是最会微笑的民族,他们的微笑魅力无比。我碰到的美军也很客气,对拍照也不回避和阻止,但是他们绝不会对你微笑。和他们交谈,他们也只是淡淡地说,到这里已经5个多月,也希望早点回去,希望这里早点恢复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