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庄朝云便打算将这事儿牢牢记在心里,等她表哥下差回来,务必学给表哥知道;这时就听见门外仆妇询问声传来,仿佛正在征求老太君的意见,将午膳摆在哪里。
顾欣湄也听见了这声询问,就站起身来张罗先给两个孩子洗洗脸洗洗手。
「一个比一个哭得像小花猫儿,洗干净了吃饭也香。」她这样笑对孩子们道。
福哥儿被这话逗得含着泪就笑了,就拉着她的手轻轻一跳,从床边跳到了地上,又稳稳站好。
喜姐儿本想骂福哥儿一声你个笨蛋,不是早教给你别搭理她的,却又被顾欣湄话里的「小花猫」吸引住了。
她娘亲在的时候也总说她和弟弟淘气,个个像小花猫!
这个郡主姑姑明明不是娘,怎么和娘说话那么像呢?
也就是喜姐儿这么一犹豫,庄朝云就很怕这个小祖宗又去针对顾欣湄,她连忙上前将喜姐儿从床边抱了下来,又用身子将这小祖宗和顾欣湄隔开来。
这般等到众人都围着饭桌坐好了,喜姐儿还是忍不住转着黑黑的眼珠儿,动不动便偷窥起顾欣湄来。
也就是这不时的偷窥,叫喜姐儿心头大惊失色。
这个郡主姑姑爱吃的东西竟和娘一样一样的!
娘不吃大蒜,郡主姑姑就碰都不碰那道大蒜烧肚条!
娘爱吃清蒸鱼,郡主姑姑吃了两块清蒸鱼,嘴角都带着笑!
郡主姑姑竟然也知道她和福哥儿爱吃什么,还连丫鬟都不用,亲手给她和福哥儿夹菜!
其实喜姐儿并不想吃顾欣湄夹来的菜,甚至还想当面就将自己面前的吃碟掀翻,叫顾欣湄再也没法儿往她盘子里堆吃的。
只因她也怕这个郡主姑姑和那个林表姑一样,别看这些女人对她和弟弟面上和蔼得很,谁知道那菜那汤会不会难吃死人。
可是云表姑都说了,她要是不乖,就不带她钓鱼去。
还有郡主姑姑给她夹来的、那几个雪白带着微微淡粉的大虾仁,晶莹剔透得都快叫人流口水了呀!
喜姐儿越想越心痒,便停止了对顾欣湄的偷窥,一心埋下头对付起了吃碟里的吃食。
两个孩子有赖于程敏教得好,三周岁时便可以自己用筷子吃饭了,眼下也都没用人拿着勺子喂。
顾欣湄只觉得心头满满的都是喜悦,都是欣慰。
喜姐儿再刁钻,你若真对她好,她也能领会呢!
福哥儿倒是比喜姐儿憨厚多了,不也早就瞧出了那位林家表小姐的鬼伎俩?
只是在护国公府这等人家的饭桌上,食不言是最基本的用膳礼仪。
顾欣湄既然无法笑劝孩子们多吃些,便只能一直瞧着他们用膳,他们的眼睛往哪盘菜看去了,她便伸出筷子,替他们夹上一些。
这便引得跟着顾欣湄来服侍的画扇和画眉两人有些不满。
郡主是真喜欢那俩孩子不假,可郡主是金枝玉叶啊!
那俩孩子身边也不是没有丫鬟仆妇服侍,那些人是死的么,就敢这么劳累郡主?
等到陪同顾欣湄再回到水音阁,画扇就找了机会和肖嬷嬷发起了牢骚,话里话外都是埋怨武定侯府没规矩。
「不止是主子没个规矩,下人更没规矩。」
肖嬷嬷却是闻言就笑了。
若武定侯府是个有规矩的,懂医术的大奶奶程氏怎么会死呢?喜姐儿和福哥儿又怎么会被护国公府抢走了?
更别论两个孩子身边可都是新换来的仆妇和丫头,早以前服侍两个孩子的奶娘丫鬟们,如今已经做了鬼……
画扇一听也是这个理儿,新来的就算够忠诚,到底手儿生,却也不忘牢骚道,孩子们也真可怜。
「那位武定侯夫人的亲侄女儿也太猴儿急了些,想给何家大爷做填房就罢了,还想早早将两个孩子除掉,连着给孩子们送了好几天的红参鸡汤。」
肖嬷嬷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出了裂痕。
早几天倒是也听郡主说了,那俩孩子之所以高热不退,王太医说是服了热物所致,原来这还不是林氏亲自动的手,倒是备选后娘坐不住了?
「谁说不是呢?」画扇撇嘴笑道。
「亏得那位武定侯夫人还是书香门第出来的,竟是一家子腌臜货。」
肖嬷嬷忍不住啐了画扇一口:「就林氏那娘家也配叫书香门第?」
「那林家不过是个六品小文官而已,最多是书香门第那门槛洞里的臭虫罢了!」
「你听说过哪个书香门第总送女孩儿给勋贵家里当继室填房的?送了姑母还不够,如今又要送侄女儿!」
或许是肖嬷嬷最后这几句话没拿捏好声音,便真真切切传进了里间顾欣湄的耳朵边。
顾欣湄才刚换了家常衣裳要躺下歇歇呢,闻言便扑哧笑了。
肖嬷嬷这心眼儿也真是够多的!
这是早几日总见到徐嬷嬷在她跟前碰钉子,便不直接劝说她了,而是拐弯抹角的传音儿给她听呢?
只是顾欣湄笑归笑,却也从肖嬷嬷这番「警告」里看出,她急于嫁给何睦的意图仿佛太明显了些。
那么她接下来是该依旧我行我素甚至干脆摆到明面上呢,还是稍微收敛一二?
再不然便是索性拿肖嬷嬷练一回手,先将肖嬷嬷说服了再说?
京都城西郊天然多水,无疑为一个建造别院的好地方。
护国公府又是大熙朝开国时的功臣勋贵,当年在这里选址圈地时便更加得天独厚,别院里就带着一座不算小的湖面。
而庄朝云既是早答应了两个孩子,说是午后凉快些了便带他们钓鱼去,也不能说话不算话,等到日头稍微西斜,她便差人来请顾欣湄。
肖嬷嬷越发的不高兴,虽是服侍顾欣湄的手上一点都不乱,脸色却明显带了些恼怒和愤恨。
顾欣湄知道肖嬷嬷这并不是怪她,而是怪到了护国公府一家女眷身上去了。
她就一边任由肖嬷嬷帮着画扇递梳子给她梳头,一边对着镜子开了口。
「嬷嬷也瞧出了这一家子都在给我下套了?」
肖嬷嬷的动作立刻一滞,脸色也微微带了些惊讶。
不过她立刻又笑了起来,笑她还拿郡主当个傻孩子呢,原来郡主早瞧出了庄家女眷们的小伎俩。
肖嬷嬷便点了点头道,这一家子也太不厚道了些。
「郡主可是才刚处置了关氏母女几个,又将王府后宅打理得清清楚楚干干净净呢。」
「庄大小姐不说感念郡主,叫她少了进门后的许多是非和麻烦,婚后立刻就能够当家做主了,竟然、竟然还恩将仇报!」
肖嬷嬷难免气得说不出话来。
顾欣湄忙伸手拍了拍肖嬷嬷以作安抚:「我知道嬷嬷是替我抱不平。」
「可是嬷嬷你想想,到底是血亲重还是姻亲重?庄家女眷这么偏向何统领也是人之常情罢了。」
她既不是真正的顾欣湄,这个圈套又是她主动往里钻的,甚至还帮忙做了推波助澜之事,她当然就比肖嬷嬷平和得多。
「这怎么能一样!」肖嬷嬷咬牙道。
「郡主再不是护国公府的血亲,睿亲王府是小小一个武定侯府能比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