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其实以她的能耐,不需两刻钟便能配出一帖上好的蒙汗药,给谁用了都是瞬间就倒,再也没有挣扎的力气。
可就算她不用和身边下人解释她是如何学会配这种药的,和香阁哪有配药所需的所有药材?她可不想今夜就又一次身陷险境,被关氏派人害死。
段暄那个侍卫小队倒是勉强能用,可侍卫们都是男子,如何能在入夜後也留在内宅守着和香阁?
那她就必须转被动为主动,先对佛堂里的顾欣澄下手,以便澈底牵制关氏。
而眼前这个崔奎可是她父王和大哥的心腹,那父子两人连年征战在外,不得不将王府中馈交在关氏手中,却也不是没有提防,只可惜原主将好好的一盘棋给下糟了。
如今不用他又待何时?
崔奎被顾欣湄的反问给问得又一次愣怔在原地,可他沉默了瞬间便轻轻点了点头,他手里的确有这个药,还是世子临出征前留下的。
「只是微臣还是得问问郡主,郡主为何提出这等要求?这、这等大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世子将药留给他的时候,倒是跟他讲过,说是这玩意儿必有一日会派上用场。
可他万万没想到,要用这个药的竟然是郡主,还是要用在二小姐身上。
他还以为世子早知道这王府前院有几个管事不像话,怕那几人趁着王爷和世子不在京城便惹下祸根,所以才给他留了药以备不时之需呢!
不过等崔奎问出这话来,他便後悔了,只因他之前一直不敢抬头直视顾欣湄,方才却因为惊讶,提问时不经意间便扬起目光。
就是那一瞬间,崔奎清清楚楚的瞧见顾欣湄的脖子上赫然留着一条三四指宽的黑紫色勒痕。
顾欣湄既然没掩饰伤痕就来见崔奎,也是没打算替关氏瞒着,她便淡淡的将关氏母女三人的所作所为讲了。
「画屏那丫头已经被肖嬷嬷带人看了起来,塌了横梁的廊桥也还原样放在那儿呢!我若不在此时做点什麽,不是我危言耸听,我与徐嬷嬷等人今夜必然逃不过她的黑手。何况我要的只是蒙汗药,又不是要人命的毒药。」顾欣湄交代崔奎,「再说我也是想叫崔长史你将今日发生的事儿做个记录,将来也好有据可查,可别等真出了事,反成我这个受害在先之人草菅人命了,这等黑锅我可不背。」
那关氏虽只是个区区侧妃,可她既是掌管了睿王府的中馈整整十年,手下得力的人手可不少。
顾欣湄去前院见了崔奎之事,怎麽瞒得过无数双眼睛去,消息随後也便传到了关氏耳朵里,关氏顿时又惊又怕。
若说这睿王府除了正经主子之外,还有谁叫她万分忌惮,那就是那个长史崔奎了,只因那崔奎是五品的朝廷命官!
不但如此,崔奎还一心只认王爷和世子,从不曾将她这位侧妃放在眼里。
她虽是侧妃,也是入了皇家玉牒的命妇啊,这睿王府已经十年整没有正妃了,她和正妃又有什麽区别?
可恨那崔奎却不曾这麽想过,无论她万般拉拢,还是百般恐吓,从没叫崔奎对她低过一回头。
而如今顾欣湄那个死丫头竟然去召见崔奎,崔奎还恭恭敬敬的去见了?
这、这若是这两人协商出个大阴谋来,睿王府哪里还有她们娘儿仨的立足之地!
难不成这事儿都怪她太急切,她不该急着弄死顾欣湄,原本的盘算是想等那死丫头没了命,她才好将安国公府那个好姻缘给自己女儿抢了来,再顺便给另一个女儿抢个郡主封号的。
没想到她低估了对手,顾欣湄那死丫头其实早就开了窍,却一直隐忍不发?
那死丫头明明是个丧妇长女,又才死了未婚夫,这等丧门星就该卑微无声的活着不是吗?凭什麽要叫那死丫头占了一切好处,倒令她的两个女儿成了摆设?
顾欣淩之前陪着关氏将顾欣澄送到佛堂後,并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去,而是跟着关氏回到了金玉堂。
如今见关氏听见顾欣湄去见了崔长史後便脸色变得难看,顾欣淩就轻声提议道:「要不然母妃还是停一停,暂时不要动手了。」
顾欣淩先前已经听关氏讲过今夜要令和香阁走水的计画了,本来深觉可行,可是谁叫计画不如变化快?
万一那崔长史已经给关氏和她们姊妹俩都记上了一笔呢?和香阁走水能将顾欣湄和画屏等人全烧成飞灰又如何,她们母女三人还不是得给那些人陪葬!
关氏登时一惊,随即便飞快的摇头道:「那怎麽行……画屏已经被肖嬷嬷带走关起来了,她今日若不死,明日死的便是我们娘儿仨!你没听顾欣湄那个死丫头说吗,她明日要带着画屏进宫去呢!」
画屏的老子娘和兄弟倒是握在她手里,可越是握在她手里,她越不敢冒这个险不是?
只要太后娘娘信了顾欣湄告的状,顺藤摸瓜摸到她这里还不容易?她若没以画屏的家人要胁,那几人怎麽会被她关在远郊的庄子上,那庄子可是她的嫁妆。
关氏倒想现在就差人出城将人毁屍灭迹算了,可那偌大的一个庄子养着那麽多的下人,封口真的能万无一失吗?
她可不能越急越错,越错越多!
顾欣淩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劝道:「那母妃能不能不放这把火,而是只遣了人入夜後摸到和香阁去要了画屏的命?您也不用怕那锁着画屏的地方有人看守,您派几个身手好的侍卫去不就成了?我就不信那和香阁的奴才们好意思喊出来,这不就是等於和香阁入夜後有男人摸进去。只要她们不敢喊,不论您派去的人是谁,想要画屏的命还不简单?」
关氏被小女儿这般一提醒就如同醍醐灌顶,立刻大喜过望,忍不住抓住顾欣淩的手道:「还是你想得通透。若是你二姊也如淩姐儿这般聪明,哪里还用我对那顾欣湄低声下气?你只管放心,等安国公府替那秦子铭请封世子的事儿办妥了,我便请安国公夫人过府商议你两人的婚事。」
其实安国公府这门婚事本是关氏给长女顾欣澄看上的,毕竟婚配也得分个长幼,可是经了方才水心轩那一回,关氏突然就後悔了。
谁叫长女性子毛躁,而幼女更伶俐些?
那秦子铭将来既是国公世子,世子夫人便要掌家承宗,就凭顾欣澄那个暴躁驴脾气哪里做得来,这可不是结亲,反是结仇了!
关氏才不管自己身为母亲却出尔反尔,此时一颗心早偏在顾欣淩身上了。
顾欣淩顿时羞红了脸,只道全凭母妃做主,又飞快的垂了头掩饰住自己脸上的喜意。
就为了能顺利嫁给秦子铭,她一直撺掇着母妃对大姊动手,今日午後还不惜给二姊挑拨,做了火上浇油之事呢——
「那位秦大小姐可是得了姊姊你差人传给她的话才赶来的,她怎麽不先来感谢姊姊一番,反倒巴巴的去见大姊了?」就在得知秦子盈闯到睿王府後宅後,她这般对顾欣澄抱怨道:「难道就连秦二爷都不忌讳那个兄终弟及之事,反而更看重大姊的嫡出郡主身分,他妹子也和他是一条心?那这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大姊,大姊虽然死了个未婚夫,却又捞着个更好的!」
尤其是在得知廊桥坍塌都不曾将顾欣湄伤了一根寒毛,顾欣淩更是啧啧叹气道:「这下可真是白搭了,想来大姊和秦二爷两人的亲事更加板上钉钉了。」
顾欣澄一直爱慕着秦子铭,这对顾欣淩来说根本不是秘密,但顾欣澄不知道她的亲妹妹虽然没有多爱秦子铭,却更看重安国公世子这个身分,以及这个身分能给她带来的荣华富贵,不惜将亲生姊姊都利用了。
若没有顾欣淩这一番挑唆,顾欣澄又怎麽会在水心轩当面心急口快,又被顾欣湄下令关进佛堂。
关氏母女打定了主意,都各自松了口气,时间也就过得越发快了,眼瞅着天色慢慢黑沉下来,马上就到了晚膳时分。
关氏母女两人便商议着不如早点用了膳,再差人偷偷去佛堂给顾欣澄送些吃的,或许还能趁着天黑,早些将顾欣澄放出来。
忽然,此时金玉堂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还伴随着越来越急的嘈杂呼声。
关氏正要差人出去问问出了什麽事,就见一个婆子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脸上全是黑灰。
「不好了不好了,佛堂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