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从睿王爷的温暖臂弯中抬起头来,便展现一个灿烂的盈盈笑脸。
睿王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几声,直道:「原来你哥哥还真的没说谎,欣湄的确是长进了!」
要知道出了正月後,他带着长子离开京城回东北边关去,他这女儿还一脸死了爹娘的模样,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呢!如今也不用她学会别的,她只要会笑了,这就是大长进!只是等他再看向次子之时,次子脸上的笑意倒令他心头一酸。
他是很怕欣湄跟他哭哭啼啼的诉说艰难与委屈,都是大姑娘了,在後宅不只没有一些手段,还整日里被人欺负得没有还手之力,还有脸哭诉?
可是震哥儿不一样,他还是个孩子,却被关氏那个毒妇下了绝嗣的毒药,如今也只知道懵懂的笑。这孩子是没弄懂绝嗣的後果吗?还是心太宽了?
说起来他这些年来迟迟不续弦,可不单是因为没有太合适人选的缘故,也是怕继母待孩子们不够好。
即便他要带着长子戍边,常年不在京城,也无法照顾教导两个嫡出儿女,府中若没有继母在,孩子们也自在些,不失为一条好路子。可是如今倒好,恶毒继母他是没给孩子们备下一个,倒叫关氏那贱人成了气候,还敢不停伸手祸害他的子嗣?他还以为当年那副绝子汤已经叫关氏尝到了教训,再也不敢动手了呢!
不过睿王爷想归想,脸上却没有流露出愤怒的神色,让孩子们看出端倪。
他一手一个挽着小儿子和女儿,前面叫长子领路,一家人连带身边服侍的下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院子。
这时日头已经西斜了,顾欣湄早早就叫厨房备下了接风宴,待众人来到了前院正殿大门口,她便屈膝暂时告退,「我领着震哥儿先回後院了,等您洗洗尘换换衣裳,再叫哥哥陪着您进去,一家人好好用一餐团圆饭。」
睿王爷笑着对她和顾震挥了挥手,便让姊弟俩先走了。
等姊弟俩一路进了夹道,顾震先是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瞧了瞧丫鬟、婆子们与他们姊弟的距离後,附在顾欣湄耳边说了句话。
顾欣湄闻言就是一愣,反问:「你没看错?」
顾震道:「我保证没看错,姊姊若不信可以唤了别人来问。」
顾欣湄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你的眼还真够尖的,父王当年没亲自教你习武可白费了你这个好苗子。好在你如今年纪也不算大,又有头几年拳脚师傅帮你打下的底子,如今父王回来了,可以求一求父王教导教导你呢。」
她这是想换个话题,因为顾震方才告诉她,他们姊弟去大门外迎接父王时,父王的那一众侍卫身後,藏着一顶青色小轿。等他们这一行人进了大门後,那顶小轿也跟在後头进了门,一路往东路客院而去了。
她当然不信顾震看走了眼,可是父王既然提都没提,哪里轮得到他们姊弟私下议论外带猜测长辈这种事呢?
顾震却不被姊姊这番话左右,即便他天生就对习武比念书更感兴趣些。
他乾脆不再往前走了,而是就在原地跺起了脚,「姊姊可别跟我顾左右而言他了!咱们家这後宅好不容易才清净几日,如今父王却又一顶小轿抬进一个人来,谁知道这个人是什麽来路,将来会不会又变成另一个关氏!」
若在旁人家,像顾震这种嫡出少爷的身分,他又刚满十二岁,远远不到娶妻成家的岁数,自不会只将一双眼盯着後宅,否则这位少爷的一辈子也没什麽大出息了。
可是顾震才从关氏母女手中吃了个大亏,还一吃就是好几年,就连搬到前院去也是前些天的事呢?
如今他瞧见一顶小轿便做出了这种反应,在顾欣湄眼里也算正常,不过眼下真的不是聊这种事的好时候。
她便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轻声制止他,「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你既然已经搬到了前院去,便是个大男人了,後宅有我呢,你可不许再操这种不该操的心。」
话是这麽说,顾欣湄也突然察觉到,别看顾震面上不显,心里可能还是被关氏母女那些所作所为深深伤害到了,要不然他也不能反应得这麽激烈。
她便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稍微用了些力气往身前带了带,趁机回头抛给肖嬷嬷一个眼色,这才带着他继续往夹道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轻笑着说:「我们姊弟是在关氏母女手里吃了点小亏不假,可是你看这娘儿仨和关家又是什麽下场?这下场就摆在那儿给我们瞧呢,你怎麽不多看看,倒一心记着过去的那点破事儿了?」
顾震一听,心情顿时就轻松起来。
是啊,关氏母女是够可恶的,可恶到竟将他蒙蔽了好几年。可是害人者还不是终於自害?那他又何苦再为此闷闷不乐,甚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有点出息吗?
稍後没多久,众人便来到了通往後院的垂花门前,不等两人进门,肖嬷嬷也追上来了。
等她快步走到这姊弟俩身边轻声回了句话,顾震的笑容忍不住从嘴角绽开。
原来那青色小轿里抬的并不是父王在东北时的宠姬,而是顾欣淩?
父王这是怕将顾欣淩依旧放在後宅里,再给姊姊多添无数麻烦,便将人接回来,直接囚在东路客院,还差了几名护卫看守,而不是用手无寸铁的粗使婆子。
顾欣湄听了肖嬷嬷的回话也是惊喜异常,惊喜於她的父王竟然也愿意如此维护她,如今再瞧见弟弟脸上的笑容,她的欣喜顿时翻倍,姊弟俩便手拉着手奔跑起来,也不管肖嬷嬷等人在後头如何惊呼。
只是可惜,这种欣喜并没能维持太久,等睿王爷携顾霆到了後宅,一家子快快乐乐用了一餐团圆饭,又在饭後说了会儿话,先叫人将顾震带回去休息,睿王爷便收起了笑脸。
顾欣湄从顾霆的口中得知,顾欣淩虽被接了回来,如今却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
「她以前并不知道朝廷要送她去和亲,关氏将一切罪过儿都揽了,她还挺乐观的,一直盼着宗人府直接就能将她赦免了罪过放回家呢。只是关氏被行刑那天,看守她的婆子不小心说溜了嘴叫她知晓了,她从那天起便开始绝食。因此我便跟父王提议了,还是先把你的婚事定下来吧,只要你的婚事先定下,她是死是活,总之也影响不到你。」顾霆咬牙切齿的说着,绝食之人虽然能每日掰开口强灌,可是又能强灌多久呢?
顾欣湄抬头看向父王,她当然愿意先定下自己的亲事,即便她就是真正的顾欣湄,嫁不嫁何睦无所谓,哪怕在这京城随便选个人嫁了,她也不愿意去异族和亲啊。
可是睿王府怎麽办?
她的亲事抢先定下了,顾欣淩却绝食饿死了,睿王府上哪里再找个女儿赔给朝廷送去和亲?
睿王爷大手一挥,一脸毫不在意的神色,「她愿意死就让她死,你也别听你哥哥将这事说得多严重,什麽和亲之事既是我提议的,便得我睿王府交出个女儿去。我就是不交!这京城的宗室多如牛毛,哪家没有三、五个庶出女儿?我家有现成的自是非我府上莫属,可要我府上没有,还叫我再生一个不成?」
顾霆急切的说:「父王!话不能这麽说,若是和亲人选还没定,自然是您这个说法,谁也奈何不得您。可是如今人选已定,顾欣淩的郡主封号都拟好了,就差一本封册做好後下发了,她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没了,不是给您添麻烦吗?」
睿王爷冷笑,「我怕这种麻烦吗?她又不是我接回睿王府才开始绝食的,我没接她时她就已经是这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就冲着这个,我明儿还得去问问宗人府是干什麽吃的,怎麽就将风声走漏给了她听,是不是有人要刻意为难我!」
顾欣湄眼皮一跳,「父王是说有人故意走漏了消息给三妹妹听,实则是早有预谋?要不然父王还是别急着去宗人府要说法了,先让我见见三妹妹吧?我若是能说服她别再绝食,心甘情愿等着备嫁,不是更好?」
睿王爷笑了,「你有这本事?你不是最不爱跟人罗嗦的吗?」
睿王爷倒不是嘲笑顾欣湄,而是他的女儿他清楚,这孩子自幼就不愿意跟人你一言我一语打机锋,就算这孩子前些日子长了本事,将关氏母女办了,用的也不是阴谋诡计啊,就凭她,还想三言两语就说动顾欣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