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顾欣湄心头不禁冷笑了起来,怪不得她当年不愿意在内宅打转,这些女人就是这样子!一个小小的簪子都能惹来她们冷嘲热讽!
她是想正经做事的人啊,难道今後要陷在这种小家子气局面里,还要学会怎麽斗嘴吵架,一天到晚闹个不停?
只是顾欣湄再不情愿,她也知道她当年就是吃了这个亏。
这些女人看似是拿着一件衣裳一件首饰便作起了文章,实则背後还不知藏着什麽下三滥的主意呢。
单只说她身为程敏时,她虽是寒门出身,却有医馆傍身,那私房银子便流水一般流进她的私库,又流水般贴补出去,而林氏之所以对她下手的原因之一,也是看上她那些产业了。
她顾欣湄从来都不抠门,眼下更比前世还富有多少倍,可也得看看送出去的银子给谁花!
她便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个可不能给二妹妹,这是我母妃与我父王大婚时,我皇祖母赏下来的,哪里能随便送人呢?倒是我陪嫁的石头多得很,不但没镶嵌,也都没有宫中标记,那些都随便两位妹妹挑。我既是答应给二妹妹一颗鸽子血,不如大妹妹改天去一趟彩云轩,也给自己挑一样可心的东西吧,你不是来年也要及笄?」
这话虽是暂时安抚了何梦涵,连林氏也颇为满意,毕竟两个女儿都能得了顾欣湄一块硕大宝石,将来的妆奁里都有了压轴的好东西了。
小汪氏又生出一声冷笑,「世子夫人出身睿亲王府,又是先帝、先皇后的亲孙女,这私房自是不一般。可既是如此,世子夫人为何还要霸占世子原配的那些医馆药铺,继而又撺掇着世子谋夺北城甘草巷子那几家散商户的铺子?世子夫人这等出身,不该如此贪婪不知餍足啊!」
小汪氏既将何睦夫妇视为了杀姊仇人,身後也有贵人撑腰,她才不怕与顾欣湄撕破脸。
她可不是不懂争抢的姊姊,单只说姊姊嫁过来两年多都不曾怀上孩子,谁敢说不是程敏搞的鬼,给姊姊下了不能生育的药?如今这荣敏郡主既嫁给何睦,必然也与他是一丘之貉。
殊不知大汪氏对程敏下手之前,虽然也曾怀疑过她的不孕是程敏作祟,古凤秋已经替她确认过,说她并不曾中过毒。
没想到这小汪氏竟是张口就给何睦扣上了个谋夺他人产业的罪名,顾欣湄顿时连一点贵女形象都不顾了,张嘴就啐了小汪氏一脸,更是站起身指着她骂了起来,「真是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自己照照镜子你算个什麽东西!就凭你也敢跑到武定侯府来指责我?你哪只狗眼瞧见我霸占程氏姊姊的产业了,又哪只狗眼瞧见世子爷谋夺人家商铺了?我今儿索性将话撂在这儿,程氏姊姊的产业永远都是喜姐儿和福哥儿的财产,我顾欣湄绝不动两个孩子一钱银子,否则便死无全屍、永世不得超生!」
顾欣湄冷冷地瞪着小汪氏,「至於甘草巷子那件案子,世子已经上了摺子自请回避,连朝廷还不曾派人下来查实,更不曾定下世子的罪名,哪里轮到你一个後宅女子满口胡诌,你以为朝廷是你家的吗?」
顾欣湄并不曾觉得大汪氏有一星半点的无辜,只是汪家报丧报得太快,竟是打乱了她和何睦的计画,令他们无法拿着大汪氏做人证,再给林氏一个致命打击。如今她怎会不迁怒小汪氏,若不是小汪氏迫不及待霸占大汪氏的位子,令大汪氏好好一个人证已经成了公认的死人,她早将林氏送上死路了。
而这小汪氏还没嫁进门来,没跟她成为妯娌呢,就敢骑在她脖颈子了?
她今儿若不给这人一个教训瞧瞧,将来的日子还别过了呢!
小汪氏再怎麽心有成竹,也没想到顾欣湄竟将市井泼妇的手段学会了,一句分辩都不讲,当时便啐了她一脸。
她父亲的官职再不高,来往的却都是文官女眷,个个都温文尔雅,言语上虽会挤兑人,也要弯弯绕绕好几回。
那她又何曾见识过这种动辄便要动武的场面?
她还以为顾欣湄这种贵女会比那些文官家眷还会狡辩,跟她言语上大战三百回合呢!
小汪氏顶着一脸的唾沫愣住了,又被顾欣湄指着鼻子痛骂了一回,还以为一切都是作梦。等顾欣湄骂她的话音落下了,她方才纳过闷来,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小汪氏顿时忍不住颤抖起来,脸色也涨得血红,眼泪更是说来就来,立刻就哭了个梨花带雨,哪里还生得起一丝一毫的抵抗之心?
林氏也呆了。
过去的程氏再霸道,也不过是嘴上恶毒了些,这种指着脸骂人的架势她还从未见过,何况这还是一位堂堂皇家郡主。
林氏慌了手脚,直道:「这是怎麽……唉……」连声喊着自己的大丫鬟,「香草!快给汪三小姐端些水来。」又不忘指着呆若木鸡的两个女儿道;「你们两个先回去。」
她再怎麽乐见两个媳妇狗咬狗,也不能叫女儿在一边旁观啊!
何亦涵慌忙将那鸽子血塞回顾欣湄手里,才拉着姊姊飞也似的跑了,林氏方镇静下来。
她立刻便沉了脸,沉声道:「老大媳妇你过分了。汪三小姐是客人,你不但不帮我好好招待客人,还如此粗鲁待人,这是要将武定侯的颜面毁个乾净?瞧瞧她哭得多委屈,还不快给她道个歉!」
林氏只知道小汪氏上次上门来带了古七娘,为的便是配合她,给彩云轩的徐嬷嬷诊出个有病的脉象,好将人远远送出去。
她哪里知道古七娘往徐嬷嬷和画扇的屋子里下了毒?
她又哪里知道顾欣湄本就是有备而来,就算小汪氏不会出言不逊,她也要跟小汪氏算一算那一天的帐?
顾欣湄登时就笑了,「瞧夫人说的这话,她既是上门来做客的,为何不好好做客呢,却偏要将爪子伸那麽长?她是夫人给二爷定下的媳妇不假,可她还没过门呢!就算等到二月她过了门,上头既有您这位侯爷夫人婆母,也有我这位世子夫人、宗室郡主的大嫂呢。」
顾欣湄眼色一凛,「您倒是给我说说,她这会儿就想往我们家各种掺和,还迫不及待的拿着黑锅到处扣,她究竟算个什麽东西?难不成她以为她姊姊的死是夫人您搞的鬼,还有我这个刚进门的新媳妇也掺和了一手,就迫不及待跑到我们家来给她姊姊报仇来了?我不知道夫人冤枉不冤枉,我可冤枉死了!我今儿啐了她还不算完!」
林氏只觉得心底咯噔了一声。
是啊,这汪三小姐可还没过门呢,就这般爱出头,方才还趁着顾欣湄没来前,撺掇她如何对付顾欣湄,这是将她这个准婆母都当成了枪使?
难不成真被顾欣湄说着了,这小汪氏果然因为她姊姊的死,就怪上了武定侯府?或者怪上了她这个婆母?
林氏迟疑之间,小汪氏已经在外间洗罢了脸,又由香草服侍着用湿手巾将前襟上的唾沫星子擦了,人也冷静了下来。
她隔着门将顾欣湄对她的指责听了个清清楚楚,却没听到林氏的回答,她顿觉不好。
她再看不上林氏这个准婆母,她与何源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她将来还要在这个家里生活一辈子呢!
顾欣湄却在此时挑拨起了她和婆母的关系,这不是害她吗?
她从来没怀疑过林氏是害她姊姊的凶手啊!
也不等她快步回到西次间解释一二,就瞧见徐嬷嬷带着画眉与画扇冲进了正房,张口就问是谁在欺负我们郡主?
小汪氏已经冷静的心顿时又狂跳起来。
她慌忙对徐嬷嬷等人摆了摆手,直道:「大家都好好说话呢,哪有谁敢欺负你们郡主,不信你们问香草。倒是嬷嬷你不得召唤便带着两个丫头闯进侯爷夫人的正房,这做法可实在鲁莽了些。」
徐嬷嬷哪管小汪氏这些狗屁话!莫说在这武定侯府,就算是在睿亲王府时,就算关氏还活着时,谁敢和郡主大声说一句话?
这十来年她总怕郡主受了关氏母女的委屈,她闯关氏的金玉堂还闯得少吗?关氏还不是得笑脸相迎,再将毫发无伤的郡主交给她,让她带走?
徐嬷嬷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此时又哪里看不出小汪氏才洗过脸,衣襟也还湿着,想来这是郡主占了上风,方才郡主那几声高声喝骂,也是骂这小汪氏的。
徐嬷嬷便皮笑肉不笑的撇了撇嘴,「这位小姐是谁啊?我可不认得你,哪里就轮到你指责我鲁莽了。」
她可是有品级的宫女出身,叶嬷嬷和肖嬷嬷也一样,三人也就在郡主和宫里娘娘们面前自称一声老奴。
等徐嬷嬷说罢这话,也不管小汪氏如何难堪,便已带着画眉和画扇绕过她,径直进了西次间的门,进门後便问郡主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