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她还流着泪笑说道,她就说那古雨怎么长得既不像她,也不像我,人又不够聪明,教了汤头歌,背了一个月都记不住。」
「倒是她曾经远远的见过喜姐儿福哥儿一面,只觉得那两个孩子莫名的叫人喜欢……」
要不是因为这个,程郎中又怎么会在古凤秋拉着万太妃玉石俱焚后,便生了心病。
这究竟是一段什么样的孽缘啊?!而他又犯了多大的错?!
但凡他早日心狠手辣起来,在古凤秋生了敏敏后便去母留子,哪里还有后来那些事发生!
再不然他也该早些将敏敏的身份告诉古凤秋不是么?
若不是他一错再错,古凤秋明明是敏敏的生母,又怎么会生生害了敏敏的命,还有敏敏肚子里那个无辜的孩子!
「爹爹实在毋庸太过自责。」顾欣湄含泪带笑。
她不就正是随了她爹的性子,向来都太过良善,又总将旁人想的千好万好?
而他们爷儿俩还有个通病,那便是一旦遇上自己所厌恶的,全都选择了逃避,而不是勇敢面对。
她爹当初用假死逃避了古凤秋的威逼利诱,而她不喜欢勾心斗角的内宅,便也选择了逃离内宅、一头扎进了医馆药铺。
那么就算没有古凤秋配出的那一剂药,她既没学会如何在内宅生存,林氏与大汪氏不还是随随便便就能要了她的命去?
而她爹又是一定不会对才生过孩子的女人下手的。
那若叫古凤秋早早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知道她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或许也能护她周全。
可那古凤秋到底是宁王的人不是么?
若是被那人将她拉扯进了宁王的圈子,她不还是逃不掉一个死,那样的死亡却未必能够换一个重生机会!
程郎中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儿,外加上只要女儿还好好的活着,又长进成了这般模样便已足够,他忍不住又捋着胡子大笑了三声。
要不是碍于女儿女婿还要守孝,他真想这当口便与他俩浮一大白。
……既是程郎中已经恢复了真正身份,顾欣湄又劝他务必要接了皇上赏他的太医院那个差事,等他走马上任了,护国公府老太君便张罗着为他摆了个宴席,作为恭贺之意。
程敏虽然死了,这程继善也是程敏的亲爹、是喜姐儿和福哥儿的亲外公,是护国公府铁打的姻亲不是?
顾欣湄听说罢这个消息就笑了,笑老太君这小心眼儿还真是动得十足快,小算盘也打得啪啪响。
过去庄老太君可没少嫌弃程家无名无地位,即便程敏嫁给何睦了,也不曾请她爹上过一次护国公府的门呢!
如今这是瞧着她爹进了太医院,等那位老院使告老后便会板上钉钉的接替院使之位,也便不再嫌程家门第低了?
只不过顾欣湄也清楚,就算她爹真做了院使,也不过是个五品官,哪里就真入得了护国公府这等勋贵之眼。
老太君此举想必还是做给她看的,叫她知晓两个孩子如今又多了个亲外公撑腰了。
那她若不是程敏的瓤子,还不得被老太君这个小心眼儿气坏了呀?
她便一边笑叹着,一边也不忘叫肖嬷嬷备些礼,譬如将庄子上新送来的肉蛋菜奶装上一车,再差人替她送到护国公府去,就说是她与何睦守着孝无法出席,便替那贺宴添点菜。
「一样的东西再多装上一车送到睿王府去,我听说我嫂子这些日子闹孕吐闹得厉害,新送来的蘑菇倒是新鲜得很,给她换换口味。」
就在古凤秋束手就擒那一日,庄朝云的身孕还是疑似,之后不过是十多天,便已经确诊了两个月的身孕,如今算来也快四个月了。
顾欣湄说着这话,便难免有些替她嫂子担忧。
只因若换了平常女子,很少有吐得这么久的,可惜她还是不能暴露自己的医者身份,也便只能送些菜蔬聊表心意了。
谁知就在护国公府给程继善摆了贺宴后的第二日,庄老太君就派了身边的嬷嬷来,说是老太君请世子夫人去说话儿。
顾欣湄登时有些纳罕,纳罕于老太君这究竟是有什么急事,为何就不能容她将林氏送上山再说。
难道是老太君昨儿才做了架势,假作宴请她爹、实则敲打了她,还嫌不够?还要当面教训她不成?
可既然林氏的七七还没过,断没有开门待客的道理,随后的孝期亦是一样,老太君无论如何也不会亲自来武定侯府不是?
那可不就剩下请她前往护国公府一条路了?
顾欣湄只好唤那嬷嬷稍等她片刻,便飞快脱下身上的孝衣孝帽,换上了头些天赶做出来的素色衣裳,就带着画眉和画韵与那嬷嬷一同离了武定侯府。
庄老太君既是喊她来,也便从没打算拐弯抹角,见她被人引进了房里来,立刻便沉了脸。
「论说荣敏郡主现在忙得很,我老婆子便不该在这当口儿给你找事。」
「可我昨儿听程副使说,荣敏郡主竟欲将几家医馆药铺还给他,还要分出两成来送给那位程四老爷?」
顾欣湄这才知道,敢情是自己这个决定惹了祸,老太君这是生气她拿着孩子们的产业送人情呢。
且不说她本就是程敏,那医馆药铺可不是她一己之力开起来的,她爹出的力气更大;如今她爹既然回来了,再将这些产业还给她爹也是应当应分的。
她爹又不打算像她父王那样再续弦了,也不会再生出幼子幼女来,医馆药铺到了他老人家手里,将来不还是喜姐儿和福哥儿的?
单只说她爹如今是太医院的人,既是朝廷命官便不能经商,她那所谓的还,也不过是口头上的说法儿,实则还挂着她的名呢不是?
想来老太君也不是心疼她要将产业还给她爹,老太君这是不高兴她一张嘴就给了程四老爷两成!
可是老太君再怎么不对,到底也是长辈,又是真心疼两个孩子不是?
顾欣湄也便心平气和的笑着给老太君解释起来,说是程叔既是官身,怎么会再将医馆药铺接回去。
「我那般提出来,也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再叫他放心我自会对孩子们好罢了。」
「倒是送给程四老爷的两成,外祖母还需听我细讲。」
想当年她就吃了只顾得打理医馆药铺、便忽略了后宅和孩子们的亏,不但自己丢了命,还叫两个孩子险些被乳母养残了,如今她自然不会再犯这个错。
本来她还想着她爹既然回来了,倒是可以替她分担些,好好替她将医馆药铺管起来。
谁知还不等她高兴,她爹就进了太医院;那么替她照顾这些产业的重担,也就顺理成章的落在了她那位四族叔身上。
她那位四族叔既然也是杏林世家的后代,一身本事也不比她爹差多少,难不成还叫人家白给医馆药铺扛活?
就连莲月的夫君段青当了药铺掌柜后,她为了叫段青踏踏实实好好干,不也给了段青一成的药铺股份!
老太君之所以非常焦躁的就将顾欣湄喊来问话,其实也不是心疼那两成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