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过了一刻,外面嘈杂起来。

有人叫叫嚷嚷的往这边来了,听声音似已喝得半醉,口中说出的话不清不楚,偶尔还能听见几句根本不是汉语的话。

后厨便安静下来,众人手上的活没停,但都免不了往外看上几眼,直至阖着的门「咣」地一脚被踹开。

那人看上去三十多岁,果然是喝醉了的,脸色被酒气冲得通红,一左一右有两人扶着都扶不住他。

他站在门边定了一会儿,口中含含糊糊地嚷道:「那鸡肉……谁、谁做的!一股子腥味,吃得我家少夫人直、直反胃!」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不知要不要接这醉鬼的话。片刻,又有脚步声传来,「噔噔噔噔」的走得很急,是小二赶了过来:「这位客官,这边是后厨了,您下楼喝酒。」

「滚!」那人一喝间猛挥了手,小二猝不及防地向后倒去,跌在围栏上才站稳。那人又回过头来,氤氲着酒气地眼中沁出些许凶光,「谁做的!出来!成心给我家公子添堵!」

这是成心戒酒撒疯找上茬了,小二一见也没办法,在门口直递眼色,意思是谁做的就先出来,好歹先弄清始末,真要闹起来大不了找官府来平事。

「你有病啊!」孟持拿着菜刀就冲那醉鬼喝了一声,显然气恼不已,「那菜我做了没有几千次也有几百次了,头一回听人说腥!吃不惯大夏的东西你回赫契吃去!别跟这儿撒野!」

——嚯,这里头还掺上国恨家仇了啊!

厨房中顿时一片肃杀,眼见着本就不愉快的事情被这一句话挑得更厉害了。两个扶那人上来的人也是赫契人,登时也显出不满来,撸了袖子就要动手的样子。

红衣在旁看得直抽冷气,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衣袖忽被人拽了一拽。

「红衣。」轻轻的一声唤,红衣回过头去,便见绿袖塞了块帕子过来,「快把手包上。」

「……啊?」红衣一愣。

「你以为那菜为什么腥啊!」绿袖压音道。

红衣登时了悟——是因为血气?!做熟了居然还能有腥味?!

虽是心存疑惑,她接过帕子的手还是一紧,悄悄地将那帕子在手指上一缠,悬着一口气接着看眼前的情状。

小二正惨白着面色劝架,说出的话却很生硬:「客官、客官您别见怪,那菜您不满意,本店另送您两道……」

「滚!」他再度推开小二,指着厨子冷然喝道,「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别在淮乡楼撒野!」孟持也喝了一句,怒火冲脑,说这话拎着菜刀就过去了,明摆着是要砍人。

反应快的人一声惊呼之后,方才不敢吭声地众人顿时成了拉架的,一边拉着孟持不让他上前,一边拉着那赫契人要他退后,那赫契人又哪里肯依,借着酒劲撸起袖子就要打一架,眼见着要闹出人命来。

红衣缠着帕子的手指攥紧在手中,想要上前又没有勇气,思绪反复几番后心念一动,她侧过头向绿袖道:「我下楼一趟。」

「红衣?」绿袖一愣,却没来得及拦她。

红衣心里有个并不确信的想法。

她觉得这能把淮乡楼包下的人必定是有些身份的,那么,古往今来居于「上流社会」的人,应该都是讲些体面的。

方才那人一口一个「少夫人」,多半并不是什么宾客,而是哪位宾客家中的随从。他借着酒劲在上面闹事,底下的宾客未必知道,而若知道了,未必会由着他这么闹。

毕竟淮乡楼在长阳城中都略有些名气,在这儿见了血,对相关的人名声都不好。

她下楼时脚下走得很急,到了楼梯口时见着店里的另一个伙计阿白,阿白拦了她便问:「上面怎么着了?」

「打起来了!」红衣急道,就势一拽阿白,「究竟是哪位少夫人吃了不舒服?」

「嘿……别提了,是今儿这庆生宴主家的少夫人。」阿白道,说着举了举手里端着的水碗,「我得赶紧送水去,让她漱口。」

「……等等!」红衣当机立断,再度横在他眼前,不假思索道,「你去送水的时候,跟那位少夫人说两句话。」

阿白一愣:「什么?」

「第一,她家仆人在上面跟咱们的厨子动手呢。」红衣说着语中一顿,续言又说,「第二……你告诉她那腥气是新来的厨娘不小心割了手所致,跟厨子没关系。」

阿白犹豫着打量她两眼,踌躇着应了,又忙去送水。

红衣一颗心扑扑乱跳着等着人来,紧张得手越攥越紧,握疼了伤口都没意识到。抬头看看仍争端未平的二楼,又望望阿白方才去的方向,脚下踱来踱去,干着急。

少顷,终于有人来了。

五六个虽穿着汉服但仍能看出是赫契人的人从她面前疾步走过,半步没停地就上了二楼,过了会儿,又一齐押着那醉鬼折下来,很快就被淹没在厅中的人群里。

红衣松了口气,举步上楼。可刚到楼上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有人来了,来者的视线在厨房中一划:「哪个厨娘割破的手?又是哪个厨子骂的人?我们少夫人叫你们去!」

「铛——」孟持手里的菜刀狠剁在菜板上,一言不发,气势汹汹地就出去了。

红衣愣了一愣,也跟着出去了。

二人跟着那赫契人一起,绕过热闹的大厅,去了侧旁一个安静的雅间。推开门,有个容颜姣好的异族女子侧卧在榻,黛眉紧蹙着,仍不住地抚着胸口。

侧旁有婢女服侍着劝她饮水,见三人进来,才忙不迭地退到一边,躬身不言。

房中还有一人,在房间一侧,正欣赏墙上巨幅的水墨画,一个年轻的背影很是挺拔。

那女子坐起身来,柔荑抚着胸口,抬眸便向孟持怒然道:「你们自己做坏了菜,还敢骂我们赫契人!」

红衣知道这事上确是他们自己理亏的,服务行业么,「服务」没到位,其他都是废话。抬眼一瞧孟持还是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哪敢让他说话,连忙赔笑道:「夫人恕罪。怪我怪我,这事都怪我,我……我是新来的,刀功还没练好,所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正看画的那人猛地转过身来,睇一睇她,神色愕然:「红衣?!」

「咝——」红衣当即呲着牙抽了凉气,上下银牙紧紧地咬了半天,才道出一句,「聿郸……公子……」

当日下午,红衣与绿袖一起到了敦义坊的那处院子。与孩子们所住的地方确实只有一墙之隔,同样是两近,但稍微小一些,倒是看着更精致。

傍晚时房主来了一趟,三人唇枪舌战一番后,以三十五两银子的价格把这地方买了下来。

此后,这就算个家了。

二人一同里里外外地收拾着,其间红衣问起绿袖为何答应跟她一起出来,绿袖认真道:「听说公子给了你两千两银子,我算了一下,就算咱俩都是废物,什么都不干,也够活五百年的。」

这理由真实在!

这当然只是说说而已,第二天清晨,二人不约而同地起了个大早,原因也都一样——找工作。

绿袖不知从何处打听的,说敦义坊中有几家生意还说得过去的酒楼饭庄,时常需要打杂帮忙的,她觉得简单易做,便说给了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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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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