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聿郸的威胁很明显……」她的神思缓过来些许,想着方才的恐惧与席临川告知的结果,一字字道,「他要我们体会劫后余生,然后便会更怕那‘劫’真的来……我不能激怒他,他真的会对孩子们下手的!也真的会告诉汗王……让大夏和赫契再起争端的!」

整件事情发展到现在于红衣绿袖而言是满满的恐惧感,怕曾淼会死、怕隔壁那一院子的孩子会死,更怕再拖延下去就会如席临川所言一样,变成两国之间的又一桩矛盾。

而于郑启、席临川等将领而言,此事简直堪称奇耻大辱!

与赫契的战争已连胜了数年,此时竟因为一个孩子、一场舞被赫契将住,逼得众人咬牙强忍,不敢发作。

席临川的副将余衡一连怒摔了两只茶盏,咬牙切齿:「怕什么!向陛下请命再战一场,他们照样是输!」

「暂不能战。」席临川面色清冷,淡扫余衡一眼示意他坐下,循循又道,「此前两战便离得太近,军队损耗太大,若不休整稳妥便一战再战,虽一时仍能取胜,但日后只怕会一朝溃散。」

「将军何必怕这个!」余衡额上青筋一跳,「我泱泱大国,还怕他们不成!先打一仗让他们老实了,日后慢慢休整不迟!」

席临川皱眉未言。是了,这「休整」之说确实只是个说辞,此时多添一战未必会造成那样大的损失。但是……

唯有他清楚,四年后将有一场瘟疫殃及军队,许多人会因此而死。纵使已历过一次,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这次能避过此祸。

万一未能避过,面对瘟疫导致的大量死亡,其他的损耗就会犹如雪上加霜。如若赫契那时进犯,大夏必将无力抵挡。

所以在那一劫过去之前,一切不必要的损耗都必须避免。此前已无缘无故多了一战,他未能阻挡;但这回事情尚握在自己手中,必须拦住。

「那就只能让竹韵馆走一趟了。」郑启气息微沉,「我会写信知会淮昱王,让他从淮昱一地差人保护。」

毕竟谨淑翁主是淮昱王的女儿。

席临川却摇了头:「不可。」

众人一怔。

「我怕聿郸有诈。若淮昱王当真派兵前去,太易授人以柄。」席临川思忖着,「谨慎起见……」

他起身走向郑启,在他身边站定了,手指探入杯中沾了茶水,书下二字:惊蛰。

事情终于定了下来,竹韵馆众人得了准信,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往祁川去。

众人都有些隐隐的害怕。谁都清楚,祁川那地方是大夏的边境,虽则是大夏的地盘,但多年来纷争不断,关系复杂得根本理不清楚。

听说住在祁川的人,往多了说也只有一半是汉人,另一半则全是赫契人。

而且……

据说还没有什么人能保护她们。为不让谨淑翁主和淮昱王惹上不必要的嫌隙,此番离开长阳去见赫契人,根本不是以竹韵馆的名义,而是打着锦红阁的旗号。

红衣按捺着心中惧意,平心静气地将衣服一件件叠好、收好,一语不发,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些。

这种滋味,五味杂陈。虽在聿郸的一再逼迫下,她也知道这人手辣心黑,心里多少有了准备,觉得此行免不了了。

但是……又确实存着侥幸,觉得有席临川、郑启在,兴许能有办法将此事压下来。

最终,却也是他们做的决定,让她们走这一趟。

罢了,她想救那些孩子、他们要顾全他们的大局,不一样的初衷能达成同样的结果也算是一件好事,何必别扭于他们在不在意她们的死活?

大红的水袖折叠齐整,变成小小一方,放进衣匣中,她阖上了盖子。

席临川已在门边站了许久了。

他初到此时,那只衣匣还空着,各色衣衫堆在床上,她正在挑要带的衣服。

他自然看到她在,她同样也看到他在,只是谁都没有说话,维持着安静各做各的事情,也皆没有什么神色。

这一行可能会有险事,他们都很清楚,即便只是「可能」,也足以让他们无法谈笑风生了。

「红衣。」席临川终于唤了一声。

双手支在衣匣盖子上正舒着气的红衣抬起头,看见他正踱步进来。

「不会有事的。」他这样说。深邃的眼中衔着她描述不出的情绪。

她凝望了他好久,笑意有点苦涩:「所以……将军和大将军都知道这次有危险?」

她不知为什么还是把这句毫无意义的话问了出来,见席临川不作声,又一喟:「当我没问。我知道大局比我们要紧。」

她说着便要转身离开,蓦听到他说:「我的人扣住了聿郸。」

红衣一愕,怔然地望向他。

席临川颔首轻道:「我的人扣住了聿郸,舅舅不知道罢了。虽是为顾全大局才让你们去,但……」

但若她当真出了岔子,他可以为她改一改这「大局」。

这话,他到底没有说出来,红衣也未加追问,一时便很安静下来。

「你不必太害怕。」席临川安慰得很生硬,强自一笑,又道,「我们只是……担心出现意外而已,但‘意外’并不是常见的事。」

「嗯。」她终于应了一声,蕴起一抹笑,抬头望向他,口吻尽量明快,「自然不会有意外,我们只是去跳场舞而已。换一个地方、换一拨客人罢了,能有什么意外?」

春凉微微,湛蓝的天空上云彩不多,一丝一缕地轻轻浮在天幕上,半点挡不住艳阳。

几十辆马车驶出长阳西边的城门,车轮声持续了很久,弄得其他出城、进城的车辆不得不等上一刻。

红衣静默而坐,绿袖微蹙着眉头,少顷,二人互望一眼,同时道了一句:「应该……会没事吧?」

而后又同时一声哑笑,各自低下头去不再说什么。皆在自我安慰说「当然会没事」,待得想事想累了,又侧躺下来休息。

途中行了数日。

鲜少经此奔波的姑娘们难免大感疲惫,许多人明显消瘦。好在沿途驿站不少,需要在马车上「凑合一晚」的时日并不多。

驿站中的官员又显被人先一步打点了,见她们到来,格外客气,好菜备着、屋子也多收拾得整齐舒适,倒也算是一份心理安慰。

「明日就要到祁川了。」绿袖支着下巴,手里舀着粥,看看红衣,「你说咱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能有人给咱收尸不能?」

「……」红衣瞪她一眼,连「呸」三声,直骂道,「乌鸦嘴!」

「我认真的。」绿袖皱皱眉头,低头去看眼前粥碗,「我从小就在长阳,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这么远,要是就这么死了……太冤了!」

她们便这样怀揣着一颗「贪生怕死」的心进了祁川。

马车一路疾行,为在天黑前顺利到达目的地,比往日更快了些。

红衣颠得晕车反胃,绿袖则在一半时终于忍不住吐了,直吐得面色发白。

待得到了地方,下车时四下一看——绿袖的面色更白了。

这地方……

入目所见几乎全是赫契人,从长相到装束看上去都陌生得很,汉人能不能占到两成都不一定。

边关可真是……民族融合、文化融合、语言融合的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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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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