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她紧锣密鼓地开始盥洗更衣化妆,回头一看,席临川就在榻边坐着,没有离开的意思。

好在中衣裙并不用换,又是冬天,布料厚实得很,她便也不轰他。

大概衣柜,挑了一件西瓜红、一件淡蓝的曲裾出来,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然后……

选择恐惧症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赶制的缘故,这两件曲裾衣缘和腰带上的花纹完全一样,只颜色不同而已,红衣皱着眉头纠结了半天,身后幽幽地一句:「红的好看。」

「……」她一伸手把蓝色的丢给小萄,穿衣服穿得急急忙忙,遂落座化妆。

席临川笑看着她着急忙慌的样子,虽觉并不用这样着急但也并未劝她,毕竟能早到一点便比迟了好。

长秋宫有日子没设过这样的宴了。因有外臣在,虽他是皇后本家,别的嫔妃也仍不宜来参宴了。

便邀了几位宗亲女子,从公主到翁主、郡主皆有,在长秋宫中闲说交谈着,倒也和睦。

一声悠长的「骠骑将军到——」传进殿里的时候,四下一静。

红衣随着他一同往里走,很快,便意识到众女投过来的目光中,落在自己身上的似乎更多些。

正有些无措,忽地肩头一紧,忙低眼一看,是席临川的手环了过来,毫无顾忌地揽着她继续往里走。

席间一片窃窃私语,大多将声音压得很低,红衣只听清近处有人说了一句:「真是房宠妾呢。」

她微蹙眉头忍着未礼,待得席临川驻足长揖时,随之一福:「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笑容和缓:「坐。」

二人一同落了座,皇后看向红衣,笑而解释道:「今日来的,都是时常入宫来陪本宫的各家贵女。你们先认识一下也好,你对宫里不熟悉,日后少不了有相互帮衬的地方。」

皇后这话说得在理,然则红衣刚应了声「诺」,便听得不远处有人笑言说:「皇后娘娘这话说的……论对宫中的熟悉也好、论家世也罢,自都是只有臣女等帮着她的份,哪有反过来让她帮着的地方。」

真是说得毫不客气。

「那就只好多劳各位日后关照了。」

红衣应得也不客气,刚欲出言替她驳话的席临川一怔,侧头看看她,反不好说什么了。

这一说、一驳,席间便有些尴尬起来,好在宫娥恰在此时奉了新菜上来,一碟子蟹粉豆腐色泽金黄诱人,席临川心知这是合红衣口味的东西,拿了调羹一舀,搁进她面前的空碗中。

这细微的举动直看得离得近些的一贵女红了脸,稍远些的一人则道:「女史好福气。」

口吻幽幽的,好像有下文。红衣品着刚送进口中的豆腐懒得理她,直待她主动将「下文」说了出来:「有将军宠着也就罢了,女史自有自己的本事。但能入长秋宫陪伴皇后娘娘可是不容易,我妹妹因是庶出都被挡在了外头,女史一个妾室……」

「就是。连皇兄都说,母后近来真是愈发好说话了。」

后一个声音让红衣一怔,抬眸一扫:倒是有日子不见霍清欢了。

席临川沉而未言,静静听着四面八方的讥讽,右手支着头看着红衣,待她吃完了那勺豆腐,左手拿起筷子在盘中一戳,杵上来一个醋溜丸子给她。

他打了个哈欠,慵懒道:「姨母,要不臣还是带红衣回府去吧。」

众人皆一愕。

明嘲暗讽在宫里从来不少,但因关系错综复杂,不到忍无可忍的地步绝不会闹得翻脸——一众贵女也是仗着这个,图个口舌之快罢了,全未料到席临川他真能为了这么几句话,开口就说要带红衣回去。

「臣让她进宫待些时日,是想护她周全,但可没打算用不顺心换这周全。」

他头都没抬一下,仍旧侧支着额头看她。见她用瓷匙将那丸子切了一半吃,理所当然地就用一根筷子把余下一半抢过来送到自己口中,嚼了嚼,又道:「我家红衣直心眼,比不上各位贵女嘴毒心黑……」他说着径自愣了一下,旋即纠正,「我是想说‘伶牙俐齿’……嗯,日后要是日日听这些冷言冷语,她大概也只能听着,驳都不会驳,万一憋坏了,怎么办呢?」

红衣的目光悲戚而幽怨地看向那一盘丸子,很想一下塞那么五六七八个到他嘴里,让他闭嘴。

——谁‘直心眼’了!谁驳都不会驳了!谁憋坏了!

然后,他竟然还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她怒目望去,他笑意之下端然一副「红衣你最二了」的表情!

安静了一会儿,皇后恰到好处地开了口:「骠骑将军的话,都听见了?」

殿中没人敢应声。

「妻室还是妾室,那是她在席府里的身份,不是宫中位份。」皇后淡扫众人告诫道,「本宫是奉陛下旨意,代将军照顾她些时日,不想再听到什么不恭不敬的闲言碎语。」

众女稀稀拉拉地应了声「诺」。

「那就多劳诸位照顾了。」席临川还是那副神色,口吻听上去甚至更懒散了些。左手一伸示意着红衣,红衣微怔着将手搭到他手里,便被他拉着一同站了起来。

「臣告退。」他向皇后一揖,红衣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被他拉着往殿外走去。

「将军您……」踏出殿门,她不由自主地挣着,因他的突然离场而有些忐忑,「干什么啊?就这么走了,多……不合适?」

「话说到了就行了,这种宴席有什么意思?」他笑着松开她,声色轻松,「单给你备了厨子了,晚上饿了,自己让小厨房做吃的。」

……这是重点吗?!

红衣蹙一蹙眉:「皇后娘娘设的宴……」

「我让皇后娘娘设的宴。」他强调着解释道。语中一顿,复循循笑道,「为的就是找个机会把这一干人都聚齐了、把该说的话都说了。那一干贵女日后必不敢欺负你,你安心待着便是。」

「……」红衣直听得啼笑皆非,蹙着眉却又带着笑地望一望他,越回想他的话就越觉得……

这解决问题的方式真是简单粗暴,简单粗暴得画风清奇!

长阳城的暗流终于涌到了明处。

席临川一如在战场上一般雷厉风行,连夜看完了禁军都尉府搜罗的各样证据后,着手开始抓人。

一时间,无论是皇室宗亲的府邸还是贵族朝臣的住处,皆有人被禁军都尉府带走问话。偶尔再有几句理论便会闹得动静不小,引得附近百姓驻足围观。

缉拿的人数众多、「种类」齐全,男女老少皆有,仆婢乐姬也都在列。大多都是为金钱所惑而为赫契人办事,一被抓入禁军都尉府,用不着动什么大刑,就纷纷招供。

自然,也不乏有嘴严的。

总之这是个斗智斗勇的事,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冬至的前一晚,一张供状呈到了席临川案头。

「将军……」来禀事的千户面露难色,席临川只一睇他的神情,便道:「抓。」

禁军闯入太子府的举动,将住得近些的皇亲国戚都惊住了。

府门紧闭,偌大的太子府在众目睽睽之下安寂了许久,外人听不到府里的动静,而府里,也确实没什么「动静」。

禁军与太子府的侍卫对峙着,明晃晃的刀剑在阳光下光芒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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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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