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从曲到舞,红衣都在「气势」上费了不少心思。曲子上尽量减少偏柔和的丝竹笙箫,适当增加了各种鼓声,但偶有一声箫音瑟瑟滑过,好像关外的风声;筝与琵琶也不走婉转婀娜的风格,新谱出的曲子旋律或大气或悲壮或威风凛凛,光听音乐似能看到大军踏过沙场;舞蹈亦减婉约添英气,服饰选用红、黑、金三色为主色调,一派庄重沉肃。

总览下来,红衣真心实意地觉得,可观性还是很强的。

「红衣!」

一声喊从震耳的乐声中传来,听得并不真切,红衣回头看去,便见谨淑翁主在外面叫得费力,又因屋中满满的全是舞姬而进不来。

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红衣左避右让地闪身出去,在她面前屈膝一福,「翁主。」

谨淑翁主伸手拉着她走远些,待得乐声小了,指了指方才那屋,「分了五个地方练,但到时可是同台?」

「是。」红衣点头,遂睇向院子,「我测过距离,湖心水榭外加三侧回廊当成舞台刚好,宾客在这侧能看得清楚。」

听她想得周到,谨淑翁主眉眼一弯,笑吟吟的道:「你想好了便是。我再问一句,这麽大的阵仗,何时能全部准备好?」

红衣心中大概算了一番各项用时,斟酌着回说:「应是不会太久……最多年末,怎麽也够了。」

「好,那我就先把消息放出去了!」

谨淑翁主说完就要走,红衣一听,连忙拉住她,「放什麽消息?」

「竹韵馆再开张的消息啊!」谨淑翁主看着她道:「你先前的铺垫做得好,我着人打听一圈,已满城都想来看看,自然要先放出风声让旁人知道,总不能现在说得这麽热闹,待再开时门可罗雀。」

「翁主说得是,但风声不能直接放。」红衣悠悠一笑。

她将谨淑翁主拽到了更偏僻些的地方,对她附耳轻言了几句,就听谨淑翁主发出一声,「啊?!」

「准管用!」

见红衣一脸笃定,谨淑翁主的神色有点僵,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席临川已然决定要来了,又想到席临川的叮嘱,到底没敢说。

【第二十四章一百二十张请柬】

随着深冬的来袭,刮过长阳城的风越发地凉了,年味也随着寒冬的到来慢慢积攒,从各家开始买颜色喜庆的布制作过年新衣,慢慢地进展到集市摊位皆在卖年货。

更有人尚未过除夕便已开始期待上元,有心要从灯市上拎一盏精巧的花灯回家,不为有什麽大用处,就为增添几分喜意。

在这没有战争、天下太平的新年前夕,席临川却感觉像刚吃了一场败仗一样憋闷。手里拿着书,目光却看着坐在不远处的谨淑翁主,半天没说话,感觉胸中有血要呕出。

「君侯。」谨淑翁主强作平静地挑挑眉头,「这个……我也没辙啊,把您添进去太刻意了吧?不如您就安心等着,我思量着,您战功赫赫、风流倜傥,她们应该不会把您筛出去……」

筛……谨淑翁主这精准的用辞刺得席临川一阵气短,一时简直觉得自己就是筛里的一粒沙子,红衣拿着筛子左晃晃右晃晃,就没他什麽事了。眉心一跳,他长吸口气,「不能通融?你开口都不行?那可是你的地盘。」

谨淑翁主坦诚道:「若不想让她察觉出不对……就很难。」

他咬牙切齿的又吸了口气,「好吧……」

谨淑翁主见他松口,当即不多耽搁,二话不说就起身离开,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从背後看过去,就跟逃跑似的。

席临川走回桌前,想到红衣出的这主意,不禁哑然失笑——真是想不到,她显然很清楚长阳城里对竹韵馆的议论到了怎样的地步,又或者说,这都是她一步步推起来的,只是一切都在她意料中而已。

时不时地有风声走漏出来,而後有条不紊地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包括竹韵馆新排的舞有多规模宏大、曲子有多气势雄壮,以及服饰看上去有多精致用心等诸多线索……

消息传得多些的时候,甚至有年轻的公子忍不住跑去馆外想一观究竟,却连半个舞姬的影子都见不到……总之,就是吊足了人的胃口。

可红衣又没有把众人的胃口吊没了,三日前,竹韵馆放了一串鞭炮,这应该表示停业结束,然则却没有就此开门。

那天,街头坊间传得最多的话就是「听说竹韵馆上元节重开」,第二句则是「这头一场歌舞谁能有幸一饱眼福……听说不是有钱就能说了算的」。

是的,不是有钱就能说了算,甚至也不是名望和地位说了算的。

放出要上元开业的消息的同时,馆中新规矩说得明白,这场歌舞因编排得劳心劳力,编舞之人不肯让那些个俗人亵渎了这番努力,是以并不随意迎客,而是由竹韵馆「物色」顺心合意的客人,向各府发请柬。诚然,受邀的人仍然是客,有权选择不来,但竹韵馆这架子摆得也是够大!

一时间,才学略差又年轻气盛的纨裤子弟就心里发虚了,心里发虚一会儿就恼了,也有直接骂出声的,但想想谨淑翁主的背景,骂了几句又不得不忍下。

长阳城中的青年才俊同时悬了一颗心,生怕友人受邀而自己未受邀,从此留下庸俗的笑柄,这种气氛在长阳城里从来没有过。

任由这种紧张弥漫了几日之後,又一道消息从平康坊传遍了各处——竹韵馆定下具体人数,一共一百二十人,除却二十人由竹韵馆直接发请柬相邀以外,另一百人的名额可自行递帖申请,竹韵馆再从这些帖子中挑人。

还没听说过商铺反向客人收请柬的呢!各方从世家贵族到文人雅士,但凡称得上一声「公子」的,此时都绷紧了一根心弦,一边觉得自己居然被个舞坊逼成这样,一边又不得不继续纠结下去——递不递帖,这是一个好问题。

虽然递了兴许更容易得到这机会,从而避免成为「庸俗人」,但若递了依旧没能有这机会,不是更丢人麽?!

是以这消息散出去的头一日,红衣如预料只收到不过十余封帖子,不得不说,勇气可嘉。她一一拆开,读过内容,淘汰一半;剩下一半呈交谨淑翁主,听她详细说过家世背景、处事性格之後,留下了三个,再着人大张旗鼓地奔赴这三人的府邸奉上请柬,此举让长阳城的上流阶层登时炸锅了。

白白看着三个人得了请柬,按十几个人算,这比例不小,想想自己犹豫一天,就这麽把机会放了过去,难免有人痛心疾首,於是打从翌日破晓,帖子便如雪片般飞来!

各种文风皆有,内容也让人眼花缭乱——大力阐述自家背景的有;说自己有何本事的也有;十分清高、只寥寥数字说清名字与住处的亦有……感觉好像在收简历,也好像在挑相亲对象,总之红衣、绿袖与谨淑翁主一同挑了一天。

到了傍晚,二十封请柬从竹韵馆送出,比昨日多了十七封,拿到请柬的人还让旁人摸不出规律,虽都是年少有为,但细数下来,家世却天差地别。譬如在外颇有威望的大世家芈家长子接了请柬;贱籍出身的大将军郑启的长子也接了请柬;再譬如……叶家两个公子同时递了帖子,结果却是庶子受邀,嫡子反倒没有。

不只摸不清门道,甚至有些违反常理,一众仍在观望的公子更紧张了,有的虽已将帖子写好,却还是不敢送出,搁在案上兀自矛盾到半夜。

席临川没写帖子,却也矛盾到半夜,他心里强拧着一口气,自己都不知哪来的荒唐自信,竟想熬着就不递请帖,看看最後那由她们自己挑选的二十人里,能不能有他一个!

虽知道红衣巴不得躲他远些,可是他自认在长阳城的名声还算可以,就算在整个大夏,也是有一定名声的,这样他还排不进头一百二十号?不可能吧!

同时席临川又很没自信,即便红衣是在做生意,连他都瞧得出这些不过是生意上的手段,请他这年轻将军去多少能帮她造造势,但是……他毕竟曾差点要了她的命,最後弄得她对侯府那般厌恶,宁可自己咬牙谋生都要离开,谁知她会不会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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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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