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彼时,绿袖觉得那声音耳熟得很,却因离府时间到底久了,横想竖想没想起是谁。之后数日虽则悬着心,但到底没出什么岔子,竹韵馆又忙起来,她便不再多想这事了,没有多探究那声音是谁。

「我当时就该多想想……那声音告诉外面的人说,我为谨淑翁主办事,杀了我兴许反倒有麻烦——可我也不过喊了一声、求饶两句而已,能听出我声音的,自该是熟人。」绿袖一壁说着,一壁阖了眼,长声一喟,「直到今天公子说在查名中带绞丝旁的人时,我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那声音那么耳熟。」

缕词的那副好嗓子,自遭了那番羞辱后就哑了,本是歌声曼妙的歌姬,自此再不能唱歌。好在席临川为她脱了籍,请人医治她那嗓子也费了不少心。

红衣上一次见她,还是刚嫁入席府的时候。见面就觉缕词的嗓子好了不少——正如绿袖所说的那样,带着点儿沙哑,但若强自忽略那沙哑,声音也并不难听。

前后的差别大了些,难怪连绿袖这「声控」一时都想不起来。

「怎么会是她……」红衣大感震惊,努力地尝试了一番接受之后,还是摇头连连,「将军尽了全力保她平安……她怎么能反手害将军!」

「何止是公子啊……」绿袖睁开眼,目光黯淡地默了一会儿,一声冷嘲,「头一个豁出去护她的,不是你么?当时你是怎样的境遇,站出来和齐伯还有司乐理论,我瞧着都害怕……」

绿袖看向她:「我听公子说,那些信里,也有你的笔迹。」

红衣按捺着心惊屏息不言。

「若真是她,她死有余辜。」绿袖冷然切齿,「我不管她有怎样的苦衷。镇抚使大人远在赫契,每一日都是刀刃上舔血,她这样让他险上加险……若都尉府不杀她,我就亲手杀了她!」

红衣从未听绿袖说过这样的狠话,惊异之余,却无论如何生不出劝解她的心思——不止是那位镇抚使,席临川卷在这漩涡中也是危险重重,这个在背地里捅自己人刀子的细作,她们谁也容不下。

只是……到底为什么会是缕词呢?

红衣和绿袖皆没有再出房间,脑补着禁军带缕词走的样子和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一阵阵地打寒噤,却又忍不住地接着去想下一种情况。

如此,直至想得筋疲力竭了,二人才陆续坠入梦乡,迷迷糊糊地一觉睡过去,直到阳光映进来。

红衣坐起身一唤,即有婢子进了屋来,朝二人一福:「娘子先行更衣洗漱吧,公子在书房等着。绿袖姑娘随意歇歇便可,有什么事,唤奴婢一声。」

二人皆一怔,红衣看向她,问道:「公子找我有事?」

婢子回说:「是,公子下朝回来便吩咐了,等娘子醒来,收拾妥当后速去他书房一趟。」

总是这样,他每每有事找她,从不会让人直接叫她起床,非要等她睡足了才让她知道。

是以她偶尔会有些担心,万一哪天真有了要紧事,让自己的贪睡给耽搁了怎么办。

立即起身更衣盥洗,几个婢子一道忙碌着,连带绿袖都没闲着,帮着她挑完衣衫选首饰。

过了约莫一刻工夫,收拾停当了,红衣提步便往外走,留给绿袖一句:「你自便啊……早膳想吃什么,自己交代给她们就是。」

——地主之谊尽得一点都不到位。

她匆匆忙忙地赶到书房一看,席临川倒是看书看得正悠闲。

他一袭月白色的直裾,衬得整个人都温温和和的。红衣见状却不由自主地低头看自己:她恰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曲裾,就连淡蓝的衣缘颜色……都跟他差不多。

……怎么就猝不及防地凑了个情侣装呢?!

她腹诽几句之后深吸口气,若常走进房中,屈膝一福:「将军。」

席临川搁下书,神色淡淡:「睡足了?」

「嗯。」红衣点点头,望着他的面容,有点担忧。他这几日实在太忙,作息乱成一团、睡眠时间严重不够,昨日看上去便已面色有点发白,今天看上去更有些精神不振。

「早膳给你备好了,你先吃,然后跟我出去一趟。」他这样说着,揉着太阳穴缓了缓神。

齐伯立刻出去吩咐婢子传膳来,红衣蹙蹙眉头,在案边坐了下来,打量了他好一阵子,忍不住道:「去哪里?必须将军陪我去么?」

席临川被她问得一怔,侧头看看她:「不然呢?」

「若是我自己能办的事情,将军差个人跟着也就得了。昨夜将军又忙到半夜,再不补补觉,迟早熬坏了!」

她说得认真诚恳,眉心紧紧蹙着,是真想劝他今日好好歇一歇。

席临川短促一笑,伸手就从她眼前的早膳中拿了个豆沙包,揪了一块丢进口中,口吻悠悠:「听卿一席话,胜睡一整夜!」

……烦人啊!

红衣当即没了再多劝他的心思,狠狠一瞪,闷头喝粥。喝了两口之后一回神,心里直骂自己:多什么事!才不用担心他熬坏了呢!想当年自己一姑娘,碰上考试周临时抱佛脚,都能动辄一连好几天都只小睡一会儿,他一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将军……

哪用得着她操心这个!

席临川在旁支着额头,笑瞧着她这副喝粥喝得「恶狠狠」的样子,兀自又吃一口豆沙包,倏尔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二人一并走出府门时,正是上午阳光最好的时候。

暖意驱散寒凉,将坊中窄巷照出一片惬意,席临川望着天色深吸一口气,伸手扶红衣上车。

红衣对此也已习惯,搭着他的手一施力,钻进车中落座。

席临川随后也跟上来,吩咐了车夫一句「去北镇抚司」——红衣这才知道去处。

「我去北镇抚司干什么?」她微有点不解,席临川一沉:「镇抚司大牢……想请你帮点忙。」

……大牢?!

红衣脑中划过一句「牢头想看舞蹈了?」,马上自行摇头否掉——长阳城里这么多舞姬,牢头想看舞蹈哪用得着让堂堂将军亲自带家眷去?这牢头得多大牌?

思了一思,她目光微滞:「是缕词?」

席临川颔首:「禁军审了大半夜,什么都没问出来。大概寅时的时候动了刑,卯时她扛不住了,承认了那些信是出自她之手,说若你肯去,她就把该说的都说出来。」

……为何?

红衣愈想愈纳闷,虽知自己和缕词交情不浅,但又觉得自己和她后来做的叛国之事完全扯不上干系。

眼见席临川同样满面迷茫,便索性不再追问——反正已在路上了,缕词究竟什么意思,一会儿就知道了。

她承认了那些信是出自她之手……

红衣心里一声长喟,满心的情绪无法言述。

【卷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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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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