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她拖长了的犹豫语调让他一笑,睇向她,「说得这麽好听,原是想拦我这个?」

红衣美目一扬没有说话。

席临川半支起身,轻叹道:「我知道。若强要动你早就动了,忍到现在,就是为顾你的心思。」

「才不仅是为了拦你动手动脚!」红衣用了个「不仅」,默认确实有一部分是打着这算盘,而後额头在他胸口上一撞,将他撞回地上躺着,胳膊肘在他胸前一支,又道:「说个明白以示郑重,有什麽不好?」

「挺好。」席临川淡声一应,倏一侧身将她放倒回榻上,而後迅速站起身,掸一掸衣服,大步流星地就往外去。

「将军?」红衣见状就是一愣,问道:「去哪?」

他脚下一停,「你不是说,等我把政事料理好了就嫁我麽?那我赶紧办正事去。」

听到这番话,红衣不禁有些傻眼,他还真是行动派!如此想着却也匆匆下榻,穿好鞋跟着他一同出去,在伸手环住他胳膊时耳闻到他一声低笑。

两人一齐往外走着,尚未出竹韵馆大门,便见禁军迎来。

那禁军一揖,抬眼一看两人衣衫上的褶皱,又低头一揖,闷声道:「将军,缕词她……说了件要紧事。」

便是红衣也看得出来,这禁军官职不低。

席临川重新在竹韵馆中寻了个小间坐下,红衣见他无意让自己回避,便也大大方方地落了座,主动地拿起茶壶给两人倒茶。

那禁军显然来得急,当真渴了,向她道了声谢便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待搁下茶盏後,他道:「将军从前提过,陛下安排了个眼线在赫契?」

席临川点点头,「是。」

「缕词说,赫契人已知道他都是如何与将军联系,是以越发着急除掉将军。」

「什麽!」席临川愕然击案,红衣不由微微一惊。

然而她静下心细想,也明白这意味着什麽,若赫契摸透了细作在与谁联系,要彻查的方向便清晰了,范围也缩小了许多。那位镇抚使,太容易被赫契找出来了。

「她说您往外送的东西无意中被赫契人截到过。」那禁军眉头深皱,「只那一次,又没有哪处提了他的名字,是以赫契人尚不知是谁,但……」

那位禁军的话没说透,可席临川却明白他的意思,到底是露出破绽了。

竟是这边先露出破绽的麽?红衣回想着镇抚使的那只鹰,她原以为是他用鹰送信时让人起疑,没想到……

她拽一拽席临川的衣袖,斟酌着问道:「将军用什麽法子递信的?既不够稳妥,换个办法就是了。」

席临川却是一叹,道:「从前所用的方法,已是格外谨慎了。」

他告诉她,惊蛰那只鹰隼驯得很好,每月会往大夏飞一次,但鲜少会直接带来信件。

牠会在骠骑将军府上方盘旋几圈,又或找棵树先歇着,找到席临川时才落下来,冲着他叫几声,便是约定几号,到了这一日,也会有一支商队从大夏抵达赫契。

那是一队正常的商队,车队中,会有一辆马车其中的一块木板被掏空了部分,而木板上会有一道似是不小心蹭上的一撇银漆,等到夜深人静时,商队在驿站里休息,惊蛰就会在外头的马车中寻到这块木板,悄悄的敲开个口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再将木板原封不动的黏回去。

每一次都是薄薄的几页纸,仅交代不得不说的事情。席临川仔细回想着,最多的一次好像只有六页,那六页纸对折之後,他放在砚台下压了整整一夜,就是为了能让纸张更紧、更薄。

而惊蛰接到那些信後,也会迅速地读完内容,然後毁屍灭迹,他的记忆力够好,不怕会忘了什麽,只是他们都已经这样的小心了,竟然还会被赫契人搜到……

「现在但凡进入赫契的商队,无论是大夏人还是赫契人,都会严格检查。」那禁军叹息一声,遂问席临川,「不知将军可定好这个月的时间了?」

「还没有。」席临川摇头。

禁军也松了口气,道:「下这般狠手栽赃将军,只怕对惊蛰也有一举除之的心思。属下冒昧地说一句,若要保惊蛰无恙,将军近来怕是不递信为好。」

席临川静静听着,心中不由暗道,怪不得祝氏会说第二十四个也快被查到了,他还以为他们只是疑心起商队,全然没想过竟是直接截到了信件。

房中的气氛太沉肃,席临川与那禁军皆静思着,一时间,谁也没注意到红衣发白的面色。

她知道他们说的是那镇抚使,那是绿袖一心念着的人。她们已在祁川见过他,绿袖已知道他并非叛国,日日都等着他回来,若他回不来……

想到这里,红衣突觉一阵没来由的心悸,胸中顿时憋闷不已。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席临川,无法想像若某一次出征之後他没有回来,於自己会是怎样的恶耗。

只是那位禁军方才的提议……她想也知道,席临川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古往今来,但凡派出去当间谍的,都是做好死在异乡的准备,为自己的国家勉力一搏,哪有为保间谍,将其他计画尽皆搁置的道理?

红衣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席临川,「为什麽不用那只鹰隼直接传信?」

「更容易被发现。」他沉声道,「所以只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比如有了急事才会用,而且只能是一张小字条,写不了太多东西。」

「那……」她思忖了一会儿,又轻声问:「那有没有可能,这次鹰隼再来的时候,让牠带一张字条回去?告诉他新的接信方式,让他不至於命丧於此?」

她这般说着,心里既希望席临川能答应,可她自己却一点想法也没有。毕竟她所说的「新的接信方式」只是这麽一说而已,具体怎麽办,她还想不出主意来。

席临川沉默未言,眉头紧紧皱着,显然也在想该换怎样的法子。

外面传来舞姬们练舞的声音,是在练相和歌,脚踩在鼓点上,踏出的「咚咚」声整齐划一,灌到这小间里来仍带着些许震撼,听得三人都心中发沉。

平日里听惯了的曲子,在这情境下硬是多了几分催命符的声音,好像直接敲在心上,戏谑地告诉他们,与赫契的对抗马上就要输掉一局。

红衣长叹一口气,试图换个思路,她让自己去数那好似催命的鼓点,试图静下心来,没想到却是越数越烦,一时忍不住又负能量猛增,心里埋怨起这个时代来。

没有即时通讯APP,没有电子邮件、电话,甚至连电报都没有。

若说现代战争的间谍是刀刃上舔血,这古代战争里的间谍简直是舔着舔着,舔到舌头割掉了,都得过半个月才反应过来。

红衣又是一叹,颓然地伏在案上,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主意。

咚咚,哒,咚,哒。

外面的鼓声还在响着,而後顿了一阵子,再响起时却是换了节奏。

咚咚咚,哒,咚,哒哒。

「啊!」红衣猛一拍案,倏地站起身,惊得旁边一边喝茶,一边苦思的两个男人同时呛了水。

「咳咳……」

两人向不同的方向转过头去,咳嗽声不绝於耳地响了半天,弄得红衣好一阵窘迫。

半晌,终於缓过来,席临川拿帕子擦着嘴,边皱眉问她,「干什麽啊你?」

「我……我突然想起个事。」红衣陪笑道:「也许能换个法子给那个……惊蛰传信。将军先听听看?」

那禁军打量她一番,稍蹙了眉头,与席临川对望,後者道:「你说。」

「将军你听。」她一边指指外面,示意他听鼓声,一边拉过案上放着的笔墨纸砚,随着外面的鼓点,在纸上画下符号,横横横,点,横,点。

而後将纸推给席临川,明眸一眨,「看得懂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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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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